這日清晨,月吟早早就起了,臥床休養大半月后,她總算是痊愈了,準備打扮后去淳化堂拜見老夫人。
玉瓶玉盞伺候著梳妝,月吟目光透過窗楹,正認真望向窗外,檐下巢中的雛鳥嗷嗷待哺,兩只春燕將銜來的食物喂到雛鳥口中。
月吟看得入迷,唇上揚起一抹笑意,連碧綠色披帛垂落地上也渾然不覺。
玉瓶挽好發髻,拾起地上的碧色披帛,問道“姑娘在看什么呢”
“看,巢中那一家子,多幸福。”
月吟伸手,指向窗外,眉眼間是一抹柔情。
她今日穿了身碧色衣裙,清新婉麗,鴉青長發如一簾瀑布披散在身后,碧色絲絳束著淺色上衣,纖腰盈盈,身姿窈窕。
恰似一幅嬌弱美人賞景圖,美艷恬靜。
只不過病愈后,她身子清減了一圈,巴掌大的勻凈小臉更小了,腰如弱柳扶風,楚楚可憐的模樣惹人憐惜。
玉瓶斂了目光,她心里惋嘆,月吟姑娘身世凄苦,四歲時生父去世,生母至今下落不明,此后便被夫人收養。
月吟姑娘在揚州柳家時就寄人籬下,也是個苦命的人,和她家姑娘各有各的不順。
而今她家姑娘遇難殞命,定遠侯府寄人籬下的日子又不好過,月吟姑娘無依無靠,所念的事情一時間也難有進展。
收拾完畢后,一行人離開皎月閣,穿過幾處花園,在那岔路口,遇見了同去淳化堂請安的謝氏二房夫人及六姑娘。
月吟乖巧行禮,“二舅母,表妹。”
二夫人看見月吟倒是有幾分差異,她蹙了蹙眉,明顯是不喜歡月吟,與她淡淡打了個照面便牽著十歲的女兒走到前面去。
望著前面的背影,月吟輕輕搖頭,心里不是滋味。
老侯爺有三兒五女,如今的大房和三房是老夫人所出,二房那位由妾室所出的謝二爺與柳婉星母親蕓娘是親兄妹,老侯爺故去后,爵位由嫡長子繼承。
照理講,二房與她親些,可二夫人的冷眼與不屑,那眼神宛如看鄉下來的窮親戚一般,嫌棄。
這段日子以來,反倒是大房的大夫人和三房的三夫人待她和善些。
月吟斂了思緒,落在二夫人后面的她自是不會上趕子去貼冷臉,將步子放慢了些。
月吟嘀嘀咕咕聽見二夫人跟女兒說話,不外乎是長輩們那些事。
當年伯母遇見進京趕考的柳父,兩人一見鐘情,那時的柳父就是個寒門書生,趕考中是中了,但卻任揚州某縣的小小縣令,老侯爺與老夫人自是不答應這門親事,但伯母執意要嫁給柳父,有次與柳父私下見面后傳出了一些丑聞,害定遠侯府丟了顏面,老侯爺勃然大怒,老夫人寒心。
到后來,伯母嫁給了柳父,去了揚州,卻與侯府斷了往來。
一晃十七年過去了,斯人已逝,恩怨仍在。
這些月吟知道個大概,更懂要留在侯府的艱難。
入了淳化堂,尚未進老夫人屋子,月吟在外面等婆子通稟時,便聽見里間熱鬧的聲音,待她由林嬤嬤領進里間,三房的夫人們和幾個孫輩都來了,座椅分列在床兩邊,正陪老夫人說話。
老夫人靠在床頭,手里捻了串佛珠,戴了條黑絨綴珠抹額,昏迷時凹陷的臉頰飽滿了些,氣色也比先前紅潤了,但精神還是不太好。
沒有祖孫相見的喜樂融洽,老夫人雙唇緊抿,正神情凝重地打量這突然出現的陌生少女。
一時間,里間熱鬧的氣氛降了下來。
月吟謹小慎微,擔心惹老夫人不快,不敢靠太近,只在座位的最末端行禮拜見,“外孫女請外祖母安。”
長輩未說起身,她便維持著行禮的姿勢。
“老夫人,這便是揚州那位,”林嬤嬤候在老夫人身旁,小聲說著,“您病著時,常來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