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行之猝然睜開眼。
身下沒有那張熟悉的嬌顏。
細碎的陽光從窗戶照入書房,鎏金般灑在書案翻開的書頁上,墨色的字似乎鍍了層金,連案上的那串佛珠也閃著細碎的金光。
書案前的靠椅上,謝行之眼眸沉沉,夾雜著一絲欲色。
他手肘搭在扶手上,冷白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扶手,似在思索什么。
原來又是夢。
雖說夢見表妹已不是什么稀罕事了,但他竟不想這次的夢竟如此荒唐。
夢中,他看見三弟與表妹在院子里放紙鳶,大抵是將沒有放成的那次補上。
兩人有說有笑,玩得不亦樂乎,尤其是表妹,不再是淚眼盈盈的傷心模樣。
她的笑靨如花,仿佛只對三弟。就像那次兩人一同離開,夕陽下,一個手影,偏生就是這哄小孩的把戲,哄得她喜笑顏開。
論血緣親近,三弟才是她親表哥,兩人的關系,也該如此親近。
可他心里卻悶堵,不想眼前是兩人的嬉鬧,也不想三弟吃她的桃糕。
表妹放完紙鳶,出了層薄汗,兩頰粉嫩,如出水芙蓉般嬌艷。
淺色衣襟微微敞開,露出一截雪白,無意間露出的淺色小衣系帶若隱若現。
女子身子軟軟的,與男子的截然不同,獨屬她身上的甜味揮之不去。
她緊緊貼著他,他怎會沒有感覺。
他竟想去親近。
青天白日的,真是太荒唐了
謝行之闔眼,長指打圈揉著眉心。
一閉眼,又是她梨花帶雨的模樣,謝行之心突然軟塌了下來。
明明他也知不該僅憑窺見的一點,便給人或事下了定論,可還是將她劃歸去了心思不善此類。
表妹是安分乖巧的,是他夢的人,不安分,會來纏他,亂他的心。
或許是因為十七年前冬日的那場巨變,他太敏感了,眼里容不下一絲至親被欺騙、被背叛。
末了,謝行之睜開眼睛,起身離開書房,衣袖拂過間帶著清冽的味道。
一開門,正德一手捂住屁股,正往他這邊走來,一看到他忙將身后的手放到前面來,問道“世子,您去哪”
他剛領完罰,屁股疼。
“祖母那邊。”
謝行之淡淡看一眼,“你不必跟來,回屋養傷吧。”
正德拱手道“這次受罰小人長記性了,往后表姑娘那邊小人知道該如何處理了。”
謝行之頷首,沒說什么,徑直出了鷲梧院,往淳化堂的方向去。
翌日。
月吟照例去請安,路上遇到謝漪瀾,便結伴去了老夫人那里。
兩人都默契地沒提昨日發生的事情。謝漪瀾聊起了別的話題,兩人一路上有說有笑,眨眼間便到了淳化堂。
月吟來到里間時,三位夫人正陪老夫人說話,而謝行之在一旁靜靜聽著。
謝行之看見她后,目光淡淡飄來,與她打了個照面。月吟別過頭去,只當沒瞧見他,低頭跟在謝漪瀾身后。
給老夫人請完安后,月吟便習慣性退到大夫人椅后、謝漪瀾身邊。
此刻,老夫人不急不緩地轉動手中佛珠,看向大夫人,說道“既然星丫頭來侯府時住在你大房的皎月閣,便就住著吧,不搬回二房那邊了。”
大夫人笑容真切,道“這樣也好,省得搬來搬去。”
月吟自是歡喜,唇淺淺彎了彎。
老夫人這話無疑是給她吃了顆定心丸,她應該是留在了定遠侯府,至少不用再擔心哪天就突然被趕回揚州了。
解決了留下來的難題,如今她還需要討得老夫人歡心,讓老夫人重新接受她這個“外孫女”,只有這樣,接下來那件事才能真正被揭出來。
月吟想著開心的事情,臉上的笑淺淺的,抬頭時余光無意間落到對面的謝行之身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感覺謝行之也在笑,是一抹極淺的笑,似有若無,不易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