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彎下腰扶起盛兒的手臂,盛兒瑟縮了一下,卻不敢抽回胳膊,僵硬著隨賈璉的動作直起身子,賈璉越是和顏悅色,盛兒越是惶恐。
他負責跟著二爺上學,書房也是他伺候的多,算是賈璉的書童,因之前賈璉對讀書并不上心,他偷拿了二爺不少昂貴的筆墨紙硯,甚至府里采買給爺們兒的好書也拿了不少,賈璉是個一年不翻一次書架的主兒,也不管這些損耗。
盛兒起初還小心翼翼不敢多拿,生怕哪日東窗事發,偷拿主家東西是大罪,更何況他這樣的家生子,他老子在賈赦院子里領灑掃的事,沒什么油水,他娘早些年在王夫人院里當差,但因摔了手早些年就沒干活了,因此家里并不如得臉的管事和嬤嬤般富貴。
他偷拿幾次,見賈璉并未發現,往后越發膽大,在京城,二十兩銀子就夠五口之家一年嚼用,他這些年偷拿的少說也換了三百多兩紋銀。
如今他家里面上雖還是賃著小院住,實際上早給哥哥置辦了新院子娶妻,馬上妹妹相看人家,也預備好了體體面面十臺嫁妝,都是靠他從璉二爺偷拿的上等書本筆墨換來的銀錢,才辦妥了這些事。
先頭過了年節,賈璉一病不起,盛兒從興兒那打聽到太醫給賈璉下的診斷,心里想著璉二爺怕是沒活路了,這一書房的好東西與其放著陪葬,不如便宜了他,因此這次頗為大膽,直接拿了近百兩的筆墨字畫好書,借著他老娘來看他,一次性叫帶了回去出手。
誰知賈璉不僅沒死,從鬼門關打了回轉,性子也再不如以前一樣溫和,也不知如何察覺了他做下的事,更是當著一屋子下人教訓他,想必是定要重罰,他這次成了殺雞儆猴的那只雞,去莊子成親想來也只是幌子,到了莊子恐怕過不了幾月他就要“急病沒了”
盛兒想通了這一關節,心知這次二爺未點明原委,還兩次提到他那曾在王夫人院里當差的娘,想必是二爺看在打小兒的情份上,賞了他一個活命的機會,若他的表現不能讓二爺滿意,他全家都怕是要完,咬咬牙下了決心。
盛兒突然猛然伸手扇自己耳光,眼見的下了死力氣,幾乎只是幾下,臉就高高腫起,他嘴角溢出血沫子,豆大的汗珠布滿了的紅腫發青的額頭。
他撐著一股氣,大聲認錯“小的不知好歹有眼無珠,認不清主子,把二爺院里的事請托我娘報給王夫人知道,不守規矩,小的甘愿受罰,請二爺別把小的趕去莊子,小的回去立馬叫我爹卸差,從此全家只聽二爺您的吩咐請二爺饒小的一命”
盛兒說完便深深俯首,提著一顆心等著璉二爺的宣判。
賈璉并不應話,任由盛兒跪著,其他的丫鬟小廝聽完盛兒的話,頭埋的更低了。
賈府講排場,伺候的多是一家子奴才,家生子之間姻親通婚,關系盤根錯節。一家子分別在幾個主子院里當差的情況并不少,加之管教不嚴,榮國府如今像個篩子一樣,連公府小姐的閨名都能傳到大街上,販夫走卒都知道。
只榮國府眾人還當自己家排場規矩闊大,是富貴人家的樣子,活在洋洋得意中毫不自知。
如今賈璉來了,若想有所發揮,第一件事就是整治下仆,先把院子里管的鐵桶一塊,再有幾個人可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