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瓚不奉詔令,私自筑城,屯軍右北平郡俊靡縣,離薊縣不到百里,
我殺他手下大將,是斷他一條臂膀。”
沉默了半晌,劉虞泄了氣似的,佝僂了些身子,
“初安啊,那嚴綱作戰勇猛,頗有謀略,多次立下大功,
是為父親自任命的掃虜將軍,你如今殺了他,讓天下人怎么看”
少女矮著身子,躲在母親身后,只露出一雙水靈的眼睛,看著父親,
“魏如聞若得手,便是刺客仇殺,
魏如聞若失手,誰能證明他與我們有關系”
傻弟弟不合時宜地開口,“那他要是被抓了呢”
頓了一下,帶著幾分決絕,少女眼底浮現一抹狠辣,
“他若被抓了,供出我來,就是他胡亂攀咬,
不供出我,就找人滅了他的口。”
劉虞拎起炭盆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杯水,
“刺殺嚴綱,滅口親信,你是想逼公孫瓚起兵造反。”
見著父親不氣了,劉初安乖巧地走到父親身后,纖白的小手揉著父親的肩膀,
“他若造反最好,鮮于伯伯的三萬人在徐無,小威的兵馬在獷平,
只要薊縣的軍隊率先趕到長城,據城而守,拖也能拖死他。”
老爹抬眼,看著女兒,起了一分考教的心思,
“若公孫瓚向北逃入草原呢”
劉初安揉著老爹消瘦的肩膀,嬌嫩的掌心被骨頭硌得生疼,心底微微泛酸,
“寒冬臘月,北面哪有草原,他向北逃就是自尋死路。
您還不如說他向南去打遼西郡,可就算他能過盧龍塞,打下了令支,
文成的軍隊可以守住肥如,等薊縣的兵馬支援土垠,
兩面夾擊之下,公孫瓚被困孤城,不出三月,不戰自潰。”
聽女兒頭頭是道的分析,劉虞臉上緩和了許多,
“不錯,如此一來,公孫瓚確實必死無疑,
但,初安,百姓怎么辦”
見著女兒不說話了,劉虞長嘆一聲,站起身子,
“俊靡并無多少軍糧,公孫瓚倉促造反之下,也不會帶多少輜重,
他困守孤城,一定會劫掠百姓補充軍糧,俊靡附近,足有幾萬人啊,初安。”
世間哪有兩全之法,少女略垂著頭,無言以對。
老爹抖了一下袖袍,黑底紅紋的錦緞輕輕飄動,
“況且,公孫瓚雖不奉召令,私自筑城,
但畢竟是陛下欽點的侯爺,不經朝廷審問,逼反侯爵,你是想造反嗎”
這身官袍是三年前所制,如今消瘦的劉虞幾乎撐不起來,
寬寬大大的袍子,襯出他瘦弱的身子,寒風徐徐,更顯凄涼,
“初安,黃巾之禍剛剛平定,百姓經不起兵荒馬亂了。”
少女給父親填了杯水,又將水壺輕輕放回碳上,聲音輕輕的,
“正是因為百姓經不起禍亂,所以才要盡早除掉公孫瓚。”
劉虞看著她,有些發黑的嘴唇輕輕抖了一下,嘆息一聲,
“你是什么時候想要除掉他的。”
門壞了半扇,寒冬的夜里,冷風習習,吹得人手腳都快凍僵,
劉初安體弱,受不了這般寒冷,輕輕打了個噴嚏。
老爹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回女兒的肩上,又緊了緊,
“我知你有謀略,有主見,但這天大的事,都不跟我說一聲”
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女兒,劉虞負著手,走到門口,微微昂首,看著漆黑一片的天空,
“去年年末,肅遠將軍李成,調走萬全的三萬邊軍,駐扎俊靡北部邊境,
今年年初,小威的本部三萬兵馬,換防獷平,
上月初三,鮮于輔的右軍都尉宋同,突然帶走了兩萬將士,屯田徐無。”
一旁的趙氏聽得心慌,不經州牧,不問朝廷,這等規模的兵馬調動,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趙氏嚇得瞪大了眼,一把將女兒拉到身后,有些驚恐的開口,
“老頭子她可是你閨女”
“我當然知道她是我閨女”
劉虞猛地回身,衣袍抖動作響,怒聲吼著,
“她要不是我閨女,我會這般縱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