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鄉紳泛著油光的臉上,面色陰晴不定,微微咬緊的牙關似乎昭示著他在抉擇什么東西。
聽著他威脅意味漸濃的話,劉初安嗤笑了一聲,也不再理會他,而是對城門士卒吼道
“奴才,耳聾了嗎還不快開城門”
一行城門士卒被罵的發懵,隨后應聲著準備去開城門,卻不想鄉紳博然暴怒
“殺才賓徒縣戌時宵禁,沒有縣令手諭,誰敢開門”
護衛呵斥道“在你賓徒,縣令手諭難道大過州牧命令嗎”
“在我賓圖,”那鄉紳抻著脖子瞪著眼,一字一句的回道“縣令的手諭大過天”
守城的士卒自然是誰都不敢惹,左右看了看對峙的兩伙人,微微往后縮了縮身子,然后呆立在那里不動。
劉初安心底焦急,說出的話也帶上了三分火氣
“好一個賓徒,公然抗命,你們想造反嗎”
鄉紳嘿嘿冷笑兩聲,悠然地說道“劉小姐,您雖是州牧之女,可也不過和我一樣,是個白身百姓,何來抗命一說啊”
兩人說話間,約莫也就一刻鐘的功夫。
從縣中各處陸陸續續又來了許多家丁裝扮的人,手持火把樸刀,站在鄉紳身后,將劉初安圍個水泄不通。
敵眾我寡,雖然護衛有甲胄,且都是百戰精兵,但敵我數量差異達到如此程度,劉初安也不知護衛能不能保全自己。
眾人無言對峙,沉默如同暴風雨前的片刻寧靜,讓氣氛愈加緊張。
噠,噠,噠
不知從何處又傳來幾聲蹄子落地的聲音,眾人一齊眺望過去。
石子鋪平的小路上,一頭長耳老驢托著一個消瘦的男人,正在悠悠走來。
老驢無鞍,所以上面的男人坐得并不穩,身形隨著老驢的步伐搖晃,帶動著官帽也在左搖右擺。
忽的一陣寒風吹過,扯動他寬大的官袍,勾勒出枯槁的身軀。
也將那原本就不牢固的官帽,扯落下來,跌在路邊的雪地里。
侯羫笑著從驢背上跳下,擠過人群,走到馬車旁,
“劉小姐走得也太急了,下官差點都未來得及送您一程。”
劉初安卻不曾想過他會來,只是定定地看著他,并未答話。
“開城門,”侯羫對著城門旁的士卒揮了下手,隨后親自扶著馬車護送至城門口。
侯羫穿的不多,身子也本就消瘦,此時在寒風中凍的臉色青白,他低低的說著
“下官無知,連累小姐至此,罪該萬死啊。”
劉初安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只覺心中酸酸的,勉強才擠出兩個字“無妨。”
城門士卒緩緩拉開厚重的城門,木軸摩擦之間發出吱吱呀呀的刺耳聲響。
侯羫扶著馬車繼續前行,長嘆了一聲,似乎吐盡了他胸中最后一口氣,使他身子更萎靡了一些。
“劉小姐,下官就不遠送了,此地一別,怕是再難相見,還望小姐顧念幽州千萬百姓,莫要再受今日賓圖之困苦。”
胸腹中悶的吐不出氣,肺腑間卻又酸楚難耐,劉初安只覺得臉上熱熱的,被風一吹,又變得清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