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光線順著馬車窗簾的縫隙映在劉初安的臉上,照亮美人憔悴的面孔。
從深夜逃出賓徒縣,至此時,馬車沿著官道已足足狂奔了兩個時辰。
一夜驚魂未睡,又經風寒與路途顛簸,少女本就體弱,此時已經疲憊不堪,虛弱得不成樣子。
車廂外,馬蹄聲漸漸走近,隨后護衛的聲音隔著窗簾響起
“小姐,到了。”
劉初安伸手扶在車廂上,腰腹用力試著起身,可酸軟的雙腿幾乎不聽使喚,險些跌倒。
過了幾息,窗外等不見回話的護衛,又試探著問了一聲“小姐”
“無事,”劉初安咬著牙,捶了幾下麻木的小腿,說道“徒河縣令與縣尉何在”
少女話音剛落,窗簾外便響起兩聲中氣十足的聲音“下官在。”
劉初安挑起窗簾,便看到馬車旁站著十幾個身著官服的人,為首兩個青年男人正是徒河縣縣令孔斌與都尉劉培。
此二人皆是劉初安當年所辦的學堂中人,近幾年被她親手提拔上任的。
目光遠眺,在一眾官員身后,站著一眼望不到邊的密密麻麻的士兵。
士卒前后分為八個方陣,每陣五百人,陣前站著身著鑌鐵扎甲的曲長,曲長身后立著兩面旗,一面黑底紅字的漢字旗,一面黑底藍字的劉字旗。
數千人的目光都聚在劉初安的馬車上,剛剛掀開車簾,只一眼,便有數千道目光匯聚而來。
血雨中走來的邊軍,目光凌厲到近乎刀鋒,數千大好兒郎披堅執銳,氣場幾乎就能把人壓垮。
劉初安胸口一悶,望著自己這么多年嘔心瀝血養出來的士卒,一夜驚魂不定的心終于落地。
伸手從懷中取出侯羫所寫的冊子,沿著車窗的邊緣遞出,少女的聲音沉穩有力
“劉培。”
“末將在”
“賓徒縣鄉紳造反,命你帶兵平叛,按冊殺人。”
“末將領命”
劉培單膝跪地行禮,隨后起身雙手接過名冊,卻發現少女死死捏著名冊一角,并未松手。
“賓徒縣令,名叫侯羫,他若活著,你留下五十精兵給他做護衛,他若死了,你為他收尸下葬,善待他妻兒子女。”
“遵命。”
劉培埋著頭,應聲領命,那本輕薄的名冊才落在他的掌心,薄薄的名冊,也不知記著多少人的名字。
他猛地回身,肩上披風迎風飛舞,鐵甲向日,白花花的生鐵在日光下閃著金色光芒。
“兒郎們”劉培抽出腰刀,高舉著怒吼“出兵平叛”
數千甲士齊聲怒吼,“喏”,這股聲浪地動山搖,幾乎震得馬車都顫了顫。
兵卒在前列陣行軍,農夫徭役趕著馬車運送輜重糧草,一行數千人浩浩蕩蕩沿著兵營大門往官道而去。
塵埃落定,此時劉初安才覺一股沉重的疲憊感涌上心頭。
她坐在馬車車廂里,撫摸著沉悶的胸口,想吐出一口氣,最后一絲清明的神智卻隨著這口氣被吐出。
少女晃了下身子,眼前一黑便倒在了車廂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