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道寬肩窄腰的影子還映在自己的窗上,少女頓了頓,接著說道
“百姓種地耕田所收,往往還不夠交稅的,越種地,便越窮苦,
索性便將田地賣給鄉紳豪門,然后自己去當佃戶謀生,
雖然損失了田地,但好在不用再交稅,勉強也能混口飯吃,
豐年還好,勉強糊口,可若是碰到災年,鄉紳豪門又不是善戶,哪會白白給糧養著佃農
所以我大漢每逢災年,流民遍地,山匪聚嘯,便是因此所致。”
月光透過窗上糊的麻紙,隱隱約約照亮少女憔悴的精致面孔,她長嘆了一口氣,
“這就是我說的,今日之難,皆因鄉紳豪門盤剝百姓所致。”
魏如聞的聲音變得有些異常,輕飄飄的從窗縫中飄進來,帶著一絲不解和困惑,
“可你劉家是宗親,你父親是州牧,弟弟是將軍,你手掌大權,門生故吏遍布幽州,按理來算,你才是幽州最大的豪門啊。
你為什么要為了一幫未曾謀面的佃戶,而去得罪與你相同的人呢”
“相同”少女笑了,“何處相同”
見窗外的男人又不說話了,劉初安便幽幽地說道“我父仁義之名大漢誰人不知,我二弟侍奉皇上殫精竭慮,我三弟戍邊抗敵屢立戰功,我劉初安案比量田,門生故吏哪個不是清官良善”
“至于我為什么要鏟除世家那你不該問我,應該去問押送糧草的農夫,去問筑城修道的徭役,去問守土抗敵的將士,問問他們,我這么做的意義,是什么。”
夜朗星稀,偶有幾只寒鴉掠過,沙啞的鴉鳴聲穿透力極強,久久回蕩在這片空曠的夜幕中。
也不知魏如聞在想些什么,他不再開口詢問,也不愿離去,就這樣抱著腰刀守在少女的窗前,佇立良久,紋絲不動。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少女半夢半醒間,聽得窗外傳來他獨有的嗓音,“早些睡吧,明日還要趕路。”
話音剛落,窗前高大的影子閃動了一下,隨后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他不曾來過一樣。
仿佛剛剛那個發問的男人,不是往日那個冷面刺客一樣。
人都是多面性的,劉初安沒興趣了解他的內心,何況是在如此勞累的時候。
夜朗星稀,萬里無云。
今夜是個大晴天,無風無雪,注定了明日是個趕路的好日子。
劉初安剛剛睡熟,驛站里的人卻忙了起來,臨渝的驛站也不算大,驛長帶著兩個驛卒是忙不過來的。
還好有縣尉帶來的捕差,十人從深夜給馬匹填料加水,修補馬掌,又將車隊一行人的干糧水囊補足。
確認再三無誤后,十幾個捕差在驛站內拎過長條木板,涼水潑在磨刀石上,開始給一行護衛磨刀擦槊。
清粼粼的月光灑在雪白的刀身上,映出的寒芒照亮了院內大片的土地,吱吱呀呀的磨刀聲細小有力,更給這清冷的夜色下添上了一分殺氣。
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