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沒有人會長得這么奇怪,白色的頭發,白色的肌膚,粉紅色的眼睛,鼻子不會有溫熱的吐息,那只是為了裝成人的東西,嘴唇也是,雖說曾經除了禱告她也不曾開口說話,胸口的心臟不再跳動,所有的器官就像模型一樣,僅僅只是被她模擬出來擺放在身體內。
除了相似的面龐,司珀茵無法在現在的自己身上找到曾經的諾斯之春的模樣。
她憎惡自己的模樣。
也憎惡自己。
早在變成扭曲物的那一刻,她就應該死去。
一個圣徒,在生命終結之際被變成了扭曲物,離開了她熟悉的世界,離開了圣靈的懷抱。
世界上沒有比這個更讓這位圣徒更痛苦的事情了。
痛苦撕扯著它,怪物如白色的沼澤一樣匍匐在地上,隨心意而上下翻涌著,沒有人不想活下去,可是理智告訴自己扭曲物會帶來災厄,它應當、也必須死去。
可是在那個夜晚,她遇到了一個少年。
一個渾身綁滿繃帶的男孩抱住頭,痛苦地哀嚎。
扭曲物僵硬地“看”向他,為了看清他,它睜開了眼睛,那是一對異于常人、如寶石般美麗的粉色眼眸。
作為諾斯教的圣徒,職責便是讓人免于痛苦,免于瘋狂。
啊是個死而復生的孩子,是個被無形惡意所包圍的孩子
扭曲物下意識地朝著他“走去”。
它還沒有適應身體變成這個模樣,沒有嚴格意義上的腳,沼澤站了起來,像白色的裙擺,移動起來像海潮翻涌起的浪花。
當它站到這個少年面前,扭曲物已經歸于平靜,用憐憫、仁慈的眼神看著他,看上去像一座神圣中又透露著詭異的神塑。
用它片刻的理智換取他此時的瘋狂,媒介是一個擁抱。
起初,為了安撫他,白色扭曲物長出了雙手,為了給他一個擁抱,一個人形漸漸出現,一如她曾經的模樣。只是渾身上下都變成了純粹的白色。
扭曲物朝他伸出雙手,將這個迷途的少年攬進自己的懷抱中,一只手輕輕環住他的脖頸,掌心放在他的腦后,另一只手輕輕地拍著他的后背。
過去,還是圣徒的它總是喜歡用這樣的方式安撫剛剛遭受了災難的孩子。
僅僅是一瞬間的交換,剛剛還陷入在瘋狂里的少年漸漸被安撫了下來,而扭曲物也短暫地打消了那個最為理性的念頭。
扭曲物感受到它被這個少年緊緊地抱住了,力氣大地仿佛要將自己勒入懷中,臉側被黑發蹭得有些癢。
它已經感受不到任何物理帶來的疼痛,便由他這樣抱著,它覺得少年暖洋洋的,像一個小火爐一樣。
這個不知姓名的孩子在從這個擁抱中汲取力量,扭曲物同樣從他身上得到了許多溫暖。
然后,它感受到一滴淚,落入它的身體中。
它淺嘗了一口這個孩子的靈魂,苦澀在唇舌間蔓延開,它變成了她。
她在這個少年的靈魂中看到了一座城市,天空之下,高聳入云的建筑,造型奇怪的獸落在屋檐上,穿梭在樓宇間的軌道,如星空般的燈火點綴在其間
或許對少年而言這些習以為常,但這給她帶來了巨大的震撼。
為什么房子可以這么高
什么樣的東西才能支撐在空中,讓那個轟隆隆的鐵皮長條行走在空中
人們握在手里的小方塊是什么
面包為什么有如此多的造型
它開始有了疑問,產生了好奇。司珀茵發出了一聲嘆息。
她知道這一刻開始,她有了想要活下去的想法。
不是作為圣徒司珀茵舍恩,而是扭曲物司珀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