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沒有人在上前,洛錦書騎馬帶任如意離開。
“駕”
可馬不過才跑一炷香,任如意體力開始漸漸不支,最后幾乎整個人靠在洛錦書后背才沒有倒下。洛錦書一面要牽韁繩,一面要扶住任如意,不讓她倒下馬背,“我腰間荷包里有藥,你先取一顆吃下去,我找一個避風處給你包扎。”
任如意深信昭節皇后遺命要活著,昏沉中她摸到荷包掏出一顆藥丸塞進嘴里,清涼的藥丸入口苦澀,卻似有綿延之力游走四肢,她精神許多,這才問,“故人我與你何時是故人”
在元祿被救之前,她根本不認識洛錦書這個藥鋪女郎。
月光下,洛錦書神情冷肅,不若白日明艷爽朗,一雙眉幾乎擠出墨色,“霽國北地雪山,你雪盲,我們同住過一個月。”
作為一名殺手,記憶力自然也是頂尖,任如意記得自己任務名單上每一個細節,很快就在記憶里找到六年前那次任務。她去往霽國尋人,白雪茫茫,遭遇雪盲,和偶遇的大夫在雪地一起住了月余。
一年后,霽國亡國。
沒想到洛錦書是那時的大夫,倒也算緣分,任如意苦澀笑道,“每次最糟糕都遇見你,也算有緣。”
但任如意不知道的是,這已不算是緣分,而是某種冥冥注定。洛錦書死了,又重生在五年后的這個時間,遇見假死的任辛。
洛錦書找了一處避風地扶任如意躺下,金針還在客棧,她取出身上僅剩的金瘡藥,拔開瓶塞,想一想還是道,“有些痛,你忍著點。”
“這點傷,早習慣了。”任如意并不懼怕這些微乎其微的疼痛,洛錦書迎著光一點點撒藥,“我知道你不怕,可習慣了不代表不痛,痛就是還有知覺,若是哪一天如何都不痛了,我便是大羅金仙也不愿救了。”
“為何”
“不想活,心死了。”
這又何嘗不是說的洛錦書,霽國亡了,她藏在藥鋪里,心死了。任如意仰頭望著洛錦書頸側血漬,“你不救,我救”
聲音鏗鏘有聲,洛錦書沒聽懂。
“霽國沒有了,你的心死了,我來救。仗劍江湖,我們一起。”任如意望著洛錦書,有那么一瞬間她當真以為可以,至交好友,浪跡江湖。
“如意,我要是小郎君,肯定喜歡你。”洛錦書包扎完最后一道傷口,忍不住開起玩笑。她笑起來清清淡淡,卻藏不住眼角肆意風情。任如意一愣,沒料到洛錦書被于十三一箭傷了肩非但沒落寞,還能這般笑。
那股抵在胸口的氣也因著洛錦書笑容散去不少,“你還能笑出來,于十三的弩箭是餓鬼道精制而成,你脖子這道傷可不易愈合。”她故意提到于十三觀察洛錦書神色,洛錦書察覺也不避諱,“他是梧國人,就像錢昭說的,這是你們的事。我救你是因為朋友,無關其他。你回不回去我都不會過問。”
洛錦書出言安慰任如意,“你也不用擔心我脖子上的傷,從前霽國醫館開到安國,我還記得幾個位置,一會去碰碰運氣。”
任如意知道昔日霽國醫館實力,都說醫者不自醫,她相信霽國舊部應會妥善為洛錦書治療,便沒再說什么,等藥勁上來,沉沉睡去。
洛錦書見任如意睡了,將早前采買的驅蛇蟲藥撒上一圈,這才轉身離開。
還是白天洛錦書買銀簪的長街,她只身一人走在空無一人的長街,白日的喧鬧恍若一夢,那根花絲銀簪尚未被主人展示,已經沾滿鮮血。
說不在乎其實是假的。
她第一次喜歡一個人,甚至想要好好和對方談一談,一根弩箭將一切刺破,于十三用實際行動在告訴她,他是梧國六道堂人,他有任務,他隨時會死。
可再看她波瀾壯闊死后重生的一生,一切又好像不是事。
洛錦書沒有鉆牛角,轉身步入一條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