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野雨澤深吸一口氣,踏入門內。
今天的警視廳很亂,刑事部和組織犯罪對策部的幾位課長早就帶人四處奔波,幾個工作室空蕩得不成樣子。
前幾天遇到目暮十三,兩人互相寒暄幾句,都是面有菜色。東京的犯罪率最近呈現出一種不可思議的走高趨勢,上面連遣了五六份文件都在質問這件事。
這使得警視廳諸位無論新人前輩都得晝夜不停地連軸轉,才堪堪能維系東京的表面和平。
長野雨澤挺直脊背。他小心掃視角落工位,果不其然看見了某個黑卷毛睡在兩把椅子拼成的“床”上,西服皺巴巴的,連墨鏡都沒摘,像故意留著擋太陽。
他走過去,撿起地上的薄毯,盯著松田陣平出神。過了一會兒,長野雨澤嘆氣,轉身時動作輕柔地拉上布簾。
“謝了。”橫躺的男人忽然開口。
他的咬字很含糊,音量輕微得發啞,有些像重感冒的病人。
長野雨澤頓了頓,把薄毯隨手扔過去“不是告訴過你,我辦公室里的被子可以自己抱。現在是深秋,你要注意保暖,不要把自己折騰出毛病來,我們已經”
失去一位雙子星了。
長野雨澤別開眼,忽然想抽一根煙。
一時間沒人說話,松田陣平像是又睡過去。但長野雨澤的耳朵一向很好,他聽到了忽然急促起來的呼吸聲,被掩在男人抬起的手臂后。
他很少有這樣想逃跑的時候。上一次是送六位因爆'炸去世的同僚下葬,長野雨澤被其中一位的未婚妻拽住衣袖嚎啕大哭,哭暈在他膝前。而他胸佩白花,身后是棺槨,只能站得筆直。
“早點緩過神,”長野雨澤走向自己的辦公室,聲音很平靜,“我不希望在一周內起草兩份訃告。”
長野的身影消失了許久,松田陣平才坐起來。他撐著另一把椅子,腦袋疲憊后仰,視線虛落在天花板的空調扇上。
山村明走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往后縮了縮,有些希望自己不要那么早到。
地板被踩得嘎吱作響,山村明頓時無聲齜牙。他早就該提議報修,不要想著沒什么妨礙。現在好了
墨鏡后的目光投過來,山村明看不清,但男人冷酷的下半張臉一覽無余。山村明最怕這位同期,條件反射地擠出點笑,迎過去“早上好,松田。我以為只有警部才會這么早到。”
說著,他走到自己的工位,并不期待會有后續客套。日本的基本社交潛規則在松田陣平身上要通通廢除,尷尬也只能忍著。
其實山村明也不喜歡這些無用社交,但他不是松田陣平。松田陣平才華出眾,相貌俊朗,還有一個社交滿級的
幼馴染。
山村明翻找資料的手一停,有些走神。他當然知道萩原研二殉職的消息,或者說沒有誰不知道。
因為昨天下午的松田陣平在任務里創造了入職以來最長拆彈時間,回來后被長野雨澤叫進辦公室許久。隔著百葉窗和玻璃門,幾個“優秀”“調整”“休息”的詞匯飄出來,門外滿室同僚沉默以對。
松田陣平全程一言不發。偷聽的人說他站在那兒,像棵半死的樹。
像棵半死的樹。山村明偷偷去看松田陣平男人已經開始在看資料,身邊多出來的椅子上堆疊了厚厚一沓文件袋。他覺得,這個比喻真是太形象了。
形象到讓人忍不住齜牙,也跟著難過。
“山村明”
山村明一激靈,原地蹦起來“警部我、我在”
長野雨澤粗眉擰作一團,看起來格外唬人。他沒有過多責怪下屬的走神,先沖著松田陣平頷首“正好你們兩個先到。刑事一課在綁架現場發現了小型液'體炸彈,你們盡快趕過去先行偵查,能拆就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