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殊看了他一眼,小聲說道,“沒解決,荊州的災民一粒糧食都沒見著,已經結伴進京告御狀了。”
蘇洵頓了一下,放下酒杯問道,“進京告御狀”
“白五爺說的,說是最遲明天中午那些災民就能抵達開封府。”蘇景殊指指隔壁,這事兒沒必要藏著掖著,就算他現在藏著掖著,等明天災民進京事情一樣能傳遍大街小巷。
老蘇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貪污賑災糧,這可是掉腦袋的大罪。”
本朝士大夫不以言獲罪,到仁宗皇帝時發展成不管士大夫犯什么錯都不會過殺手,可貪污賑災糧不是一般的罪名,真要落實的話,不知道官家會不會把那些蛀蟲送上鍘刀。
救命的糧食也敢貪,心都黑透了。
荊湖土地沃衍,最為出產谷米財物之處,可惜早年戰亂加上近些年的賊寇橫行導致元氣大傷,若非如此,荊湖之地的存糧便足以應付各種天災。
蘇景殊坐在旁邊聽他爹講荊湖等地的事情,聽著聽著也跟著嘆氣。
荊湖兩路以洞庭湖、雪峰山為界分為荊湖南路和荊湖北路,簡稱就是湖南路和湖北路,和后世的湖南湖北不太一樣,但也沒差太多。
那地方是中原和南方各地的交通要道,也是大宋和南方各族的接觸地帶,往北是中原,往南是“蠻區”,也就是少數民族部落聚居的地方。
流放官員為什么往那邊流放因為那些地方實際上由當地的少數民族在管,朝廷的官員名義上統轄地方,事實上和擺設差不多。
流放過去的官員有本事的話能想辦法將那些地方徹底納入大宋的統治,沒本事的話就只能當個擺設,而被流放的官員大部分都沒那么高的心氣兒,所以那地方現在依舊不怎么聽朝廷的話。
前些年荊湖兩路飽受戰亂之苦,特別是湖北路,連糧食的自給自足都做不到,年年都要從兩廣川蜀等地調糧去支援,如今遇到水災,荊湖兩路沒法自救,只能上疏朝廷請求支援。
大宋開國時為了集中財權置諸路轉運使掌一路財賦并監察地方官吏,除此之外還兼領維持治安、清點刑獄、舉賢薦能等職責,實際的職權比正經的一把手還大。
王倫那個荊湖兩路轉運使在荊湖一帶只手遮天,他要是帶頭貪污賑災糧,底下的官員想開倉放糧也不敢動。
京郊別院,趙曙有了屬于他的天子門生后正高興著,然后就等到了表情不怎么友善的包拯。
白玉堂帶來的賬本很有用,但是想給王倫定罪還是得有原本。
包拯將賬本呈到御前,把事
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然后拱手道,“官家,臣敢請官家降旨將王倫調回京城交付有司審問。”
趙曙的眉頭皺的死緊,“先前包卿兩次彈劾王倫,朕已經派御史臺前往荊州查證。方才御史臺的奏疏送過來,上面稱包卿的彈劾查無實據,還送來了荊州各界士紳聯名給御史臺所上的陳情表,說那王倫是個一心為民的好官。”
如果白玉堂呈上來的這些都是真的,御史臺的奏疏又怎么說
荊湖兩路不光有貪官污吏欺上瞞下,連御史臺也跟著他們一起為非作歹置百姓的死活于不顧
包拯接過宮人送來的陳情表,看上面將王倫夸的天花亂墜心情毫無波動,“上表的只有荊州士紳卻無百姓,難不成荊州沒有能讀書寫字的百姓”
還是說百姓因為災荒都快要餓死了
趙曙捏捏眉心,站起身來沉聲道,“包卿,白義士說荊州的災民最遲明天抵達京城,屆時讓他們不要進京,直接來別院見朕。”
“官家不可。”包拯立刻反對,“災民長途跋涉來到京城,不知是否混進別有用心之人,展護衛已經帶人去城外接應,開封府自會接待災民,官家不可冒險。”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不能因為急于得知真相就讓大量災民近身。
他可以保證白玉堂沒有壞心,但是不能保證那么多災民全都能保持理智。
誰也不知道災民里面混了些什么人,最好直接在城外將人攔下,他帶人出城前去詢問,然后再把狀紙帶來交給官家過目。
官家若是想親自問話,可以等他見過那些災民挑幾個帶到別院。
不管怎么說,肯定不能讓那些災民直接到別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