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山寨文武兩知寨,文知寨看似緊張氣虛,回話的時候卻滴水不漏,武知寨看著坦然自若,卻是個沒多少心眼子的實誠人。
實誠人最適合套話,比如現在,剛嘮了一會兒就開始掏心窩子的罵官府。
和同事一起罵領導多正常,罵就完事兒了。
劉蜀聽到外面的動靜后立刻變了臉色,心里將拖后腿的傻憨憨罵了個底兒朝天,同時還得絞盡腦汁想法子給那傻憨憨找補,“天氣漸冷,黃大人心焦乳山寨上下的過冬事宜失了分寸,還請大人見諒。”
私底下和同僚一起罵官府很正常,他氣急了也這么罵,問題是現在來的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在頂頭上司面前胡言亂語還想不想繼續當官了
乳山寨的日子本就艱難,混賬玩意兒連一點警惕心都沒有,氣死他算了。
劉知寨捏捏拳頭,“大人,下官出去看看。”
“劉大人且慢。”蘇通判不準備讓他出去打擾外頭的熱鬧,氣頭上才容易什么都往外說,他們出去的話就沒法從黃知寨那兒套話了,“劉大人方才說黃大人心焦乳山寨的過冬事宜,可是乳山寨的軍餉糧草沒能按時發放”
武知寨那兒有老沈在,他們小諸葛文武雙全,動武也不會落下風。
文知寨這兒不太好套話,只能由他來拖延時間。
沒辦法,武知寨那五大三粗的樣子看上去能打十個他,還是文知寨這兒更安全。
就算文知寨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他還有同樣深藏不露的白五爺腳踏七彩祥云從天而降救他小命。
蘇景殊將想出門提醒黃全的劉蜀攔住,武人性子急愛吵嚷,黃大人吵嚷就讓他吵嚷,外面有人陪他嚷,他們讀書人不去摻和,劉大人繼續說乳山寨的冬天怎么難熬。
劉蜀心急如焚,又不好不管不顧沖出去讓黃全閉嘴,只能膽戰心驚強作鎮定回話,“乳山寨的糧餉由登州廂軍代發,不瞞大人說,寨子的糧餉已有兩年不曾發放。”
蘇通判
還有這種事情
蘇景殊這下是真的驚了,“劉大人,這種事情可不敢亂說。”
登州境內的軍餉都由廂軍代發,禁軍將士的待遇最為優厚,廂軍的俸祿微薄,在堡寨要塞另設的寨按照廂軍的標準來發,不過寨子可以設卡收稅,所以有些寨中將士的待遇比禁軍將士還要好。
料錢、月糧、春冬衣服等都包含在士兵的正俸之中,除此之外逢年過節還有各種賞賜,不過那些賞賜經常到不了士兵手里就被上面的官克扣完了,額外收入有等于沒有。
不管待遇好還是不好,正俸肯定要發到士兵手里,官兵沒有副業,沒有俸祿軍餉就沒有收入,上頭可以克扣他們的錢糧,但是不能一點兒都不發,不然等著朝廷的就是兵變。
大宋建國那么多年兵變一直沒少過,九成的兵變都是因為底層士兵受不了壓迫憤而造反,朝廷吃一塹長一智,國庫八成的
銀兩都花在養兵上,再窮也不敢在軍餉上省。
廂軍的待遇的確比不過禁軍,但也不至于連著兩年都見不著糧餉。
連著兩年見不著糧餉都沒造反,也是夠能忍的。
蘇大人很震驚,旁邊一直當透明人的白護衛也很震驚,兩年見不著糧餉都沒造反,有這忍耐力干什么不行
他知道了,乳山寨一定是收不到糧餉準備偷偷摸摸劃地自治,直接造反會被朝廷鎮壓,偷偷摸摸不服朝廷管教,只要上頭的官不上心,逍遙自在個年也有可能。
有這年的時間壯大勢力,回頭朝廷發現他們有貓膩一時半會兒也奈何他們不得。
白五爺腦海中已經上演一出臥薪嘗膽重開日月換新天的大戲,面上還是淡定如常,只有那豎起耳朵仔細聽的架勢稍微暴露了他的不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