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相公明顯要和王相公單聊,這時候留在屋里干什么?當擺設還是當記錄官?
走走走,成天在王相公身邊待著不愁沒有說話的機會。
蘇景殊木著臉拱手告退,生氣歸生氣,該有的禮數不能丟。
如今已是盛夏,午后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候,庭院悶熱不能待,富弼直接帶他們去正廳涼快。
吵架是個累人的活兒,在場沒有外人,蘇景殊也沒有繃著,讓胡宗愈按住呂惠卿不讓他插話,然后搬著椅子到富弼韓絳跟前問他們同不同意老王的想法。
富弼面色微緩,“急于求成,操之過急。”
韓絳也委婉道,“保甲對民間變動太多,需慢慢詳議。”
言下之意,都不太贊同。
尤其是韓絳,他兼任參知政事就是因為要管役法變動,年后沒出正月就開始忙,忙到現在好不容易要準備試行堅決不能再出問題。
真要因為保甲連累募役,他到時候舍了面子和蘇子安一起蹲王介甫家門口哭。
蘇景殊稍稍松了口氣,都不太贊同就好,剛和老王吵了一架他還以為他錯了。
很好,看富相公和小韓相公的意思他應該沒錯。
韓絳嘆道,“下次再有意見可以好好說,別動不動把貶去坐冷板凳掛在嘴邊,介甫那人越激越拗,萬一真把你打發去坐冷板凳怎么辦?”
人走了沒關系,差事怎么辦?
蘇景殊撇撇嘴,“當官就是這樣起起落落,沒坐過冷板凳的官生不完美。”
不知道韓相公會和老王談些什么,但是就算他不在場他也知道韓相公肯定不會同意老王這么干。
那個保甲條例本身就自相矛盾,韓相公當年在陜西也訓練過鄉兵,他知道民間結甲的前提是什么,讓全大宋的百姓都和邊疆一
樣屯田生存根本不現實。
韓相公非常清楚差役有多壓迫百姓,也一直在推進募役法的進行,老王想讓他同意募役和保甲并行幾乎不可能。
當年在推行青苗法的時候韓相公就一直覺得此法過于壓迫富戶,強行攤派青苗錢給富戶的事情朝廷已經盡力去解決但還是屢禁不止,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民間差役過重導致鄉村上等戶苦不堪言,再這么下去民間都快沒有上等戶這個階層了,因此差役法不能再拖延。
很多朝臣都說韓相公老是為富人說話是有私心,他后來也問過為什么,畢竟比起民間富戶還是那些貧民處境更艱難,韓相公反復為富人說話很難不讓人覺得他是在唇亡齒寒。
然而韓相公的回答卻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姜還是老的辣,身為經常到地方賑濟災民的兩朝老臣,韓相公很清楚民間富戶的重要性。
也是仁宗皇帝命不好,在位四十多年天災不斷,還動輒就是災民數十萬的大災。
遠水解不了近渴,最有效的賑災永遠不是等朝廷的賑災錢糧,而是發動地方富戶慷慨解囊。
本朝商賈地位從賤民升為平民,和地位一同升高的往往還有他們的責任感,無論是商戶還是農戶都愿意捐錢鋪路修橋來換取好名聲。
地方遭災時官府反應不及時,都是那些富戶出錢出糧搭棚施粥在支撐,欽差到地方后拿到的賑災錢糧不夠,能及時將空子填上的也是那些富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