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中某個燈光昏暗,足夠隱蔽的角落。
艾爾海森抱臂看向對面以薄紗遮掩臉側細鱗的神諭祭祀,“你大可以終止這毫無意義的印隨行為。”
自從相遇于沙漠地宮深處,這家伙就坦然一路跟隨。讓艾爾海森來作比喻的話,簡直就像是初生的動物幼崽牢牢認定所見的第一個移動物體。
“為什么”那伽正饒有興趣把玩著葉片般輕巧的所謂虛空終端,熒綠色狹長豎瞳透過簡易面紗斜斜睥睨,“難道你終于為我們明目張膽的互相利用而心生冒犯”
即便已經通過由淺至深的試探確認對方的學識與能力,艾爾海森仍然不得不承認,他舉手投足儼然一位行事不羈的紈绔子弟,蒼白面容浸潤著蛇類的陰暗繾綣可能一擲千金,但絕無任何符合神明身份可堪稱道的圣潔抑或是莊重氣質。
“原因顯而易見”艾爾海森收回思緒,表情冷肅而理智,指節富有規律地輕叩桌面,“我需要回到教令院履行書記官的本職工作。”
那伽聞言慢悠悠停下動作,“那對你很重要嗎明明有更多好玩的事能做哦”
“就比如,那些你被排除在外的秘密實驗”蛇拉長聲調語焉不詳的話語在混沌笑意中囫圇,“以凡人之軀妄圖染指神明之生滅,不好奇么。”
蒙德,龍脊雪山靠近海洋的邊陲。
跋山涉水逾一晝夜后祭司與公子終于抵達了與渡船的約定位置,而體型威懾力過強的劍齒獸則在后者依依不舍的目送中退回皚皚白雪覆蓋的林木間。
一眾愚人眾后勤人員畢恭畢敬地將二人請到船上。
對于陌生而地位超然的祭司,大部分愚人眾都投以草率掩飾的暗自打量,但尼尼亞注意到人群最外圍一道抖如篩糠無法自制的身影。同樣有所察覺的達達利亞頓時目光打趣,而尼尼亞面露一貫的內斂微笑,在此情形下那人更是肉眼可見地愈發震顫不止。
尼尼亞無奈嘆氣。如果是在密教模擬器游戲中,他的桌上肯定已經多出一張難纏的“邪名”懲罰牌。
這就是公開使用無形之術的后果
在作為祭司初出茅廬之際,隨行隊伍曾經遭遇規模空前強大的魔物侵襲,還未站穩腳跟、備受輕視的尼尼亞理所當然地選擇了最高效也最有利于立威的解決方式。于是,倒霉路人在內的愚人眾們有幸欣賞他第一次召喚出鏡中少女的場景。
明明是救濟的手段,卻似乎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呢。
不遠處被注視的格魯尼亞如墜冰窟,四肢癱軟脊背發涼。眼前逐漸模糊的色塊被野蠻地胡亂攪拌,無形之手從脹痛的腦海中硬生生拽出最細密最無孔不入的記憶圖景
俊秀但慘白病氣的祭司與蛻皮般緊貼他肌膚寸寸分離的透明造物親密依偎,數米內空氣結霜,冬日盤桓,而后無骨的蛻皮化作夾雜冰刀的旋風雀躍地蠶食肢解了浩浩蕩蕩的魔物群。
那時祭司冰藍如死物的雙眼也曾極短暫地瞥視狼狽在地,連叫喊都被剝奪的格魯尼亞,讓他再也無法從祭司承蒙神明精心雕琢的面容感知到一絲美的漣漪,更遑論與同僚們一起偷偷議論這位年輕的上級。
結束后在場所有屬官無人敢于向他者傾訴,默契地守口如瓶。過去的格魯尼亞也是如此,但今天他卻禁不住將深埋已久的絕頂恐懼向同伴吐露。
幾乎是意料之中地,那同伴只是調侃而自豪地贊頌道“瞧你那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祭司身懷神鬼莫測的才能,對我們與女皇而言難道不是天大的好事”
這倒勉強也算是一種慰藉吧。
不被理解的格魯尼亞頹然耷拉下腦袋,深知未曾親眼見證者依靠有限的覺知無法想象那般詭譎的場景。他又何嘗不知道祭司的立場,又何嘗不知道自己應心存感激,但那不可名狀、比夢魘更侵蝕心智的恐懼
已伴隨作祟的極寒刻入骨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