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天峽谷外。
趙攔江望著腳下滔滔不絕的河水,震撼不已。不遠處,總兵梁遠志臉色蒼白,神情復雜,也不知心中想些什么。
這場大水來的太過于迅急,幾乎出乎所有人預料。
若非趙攔江以橫斷刀架在梁遠志脖子上逼他下令撤退,恐怕五萬征西軍要全軍覆沒淹死在這場大水之中。饒是如此,撤退過程中,依然有將近六百多墊后的士兵被洪水吞沒,生死未卜。
時間倉促,五萬兵馬來不及退出三十里,兵分兩路,登上雙峰山避險。
雙峰山,位于一線天峽谷外五里,高約百丈,下寬上窄,本是征西軍建立望樓所在,因為形如饅頭,又被那些大兵們戲稱饅頭山。
梁遠志頹然道,“大都督命我無論如何都要死守一線天,如今一線天失守,我會成為大明的罪人的。”
趙攔江卻道,“你是奉虎節之命調兵,況且保全了將近五萬軍士性命,何罪之有?”
“朝廷卻不會這么想,那些御史言官們可不會這么想,他們只選擇看到愿意看到的結果,那就是梁某不戰而退,讓出了一線天,梁某死不足惜,怕是會害了大都督。”
趙攔江斜看他一眼,“想不到你倒是挺忠心。”
梁遠志道,“我本是隴西賤籍出身,因失手打死一富紳的兒子,逃亡到西疆,走投無路之下投軍,每次行軍皆沖在最前面,大都督賞識栽培,不問我出身,一路將我擢升到征西軍總兵,是梁某的恩人,我又怎肯連累他?”
趙攔江對梁遠志此人了解甚少,但看他說話的神情不似作偽。他問道,“我聽坊間傳言,宇文大都督府上管家處有一份官價錄,從四品以下,不同品秩、不同府州都標注了價格,勿論才能,只要有錢,便可買`官,可有此事?”
趙攔江見他沒有回答,也沒有否認,顯然是默認了這件事。他也沒過多糾結,問道,“梁總兵,接下來該怎么做?”
梁遠志道,“等洪水退去,奪回一線天。”
洪水將征西軍逼退,但也阻止了西楚軍的行軍路線。不過,山水留下時,泥沙縱橫,全部堆積在關塞城墻外,等洪水退去,若要修復,恐一時片刻也難辦。
這些還是小問題,真正的問題在于,征西軍退的匆忙,每人只帶了兩日的口糧,而大部分糧草,已被淹沒在塞下的米倉之內。距離最近的西二衛,也在三十里外,若要支援,也得等大水退去,非是三五日之功。
這時,有通傳官來報,“稟總兵大人,雙峰山北十里外,發現西楚兵馬,正在向這邊集結。”
梁遠志問,“人數?”
“具體不清,據斥候來報,至少有兩萬人。”
又有人來報,“總兵大人,雙峰山南五里外,發現北周兵馬,約五萬人,騎兵三千,弩手三千。”
撤離之時,為方便疏散,風林火山四營分開,除風字營斥候外,火字營弩手、山字營都在雙峰山北山,南峰之上,只有兩萬余步兵,雙峰兵馬過于單一,若真交手,恐怕不占優勢。
梁遠志接連下了幾道命令,又派出了十幾名斥候向其他幾衛求援。
趙攔江站在旁邊,一言未發,等他下令完畢,才道,“若我是西楚、或北周統帥,在這檔口不會強攻,而是切斷雙峰之間供應,圍點打援,挖好壕溝,等山上糧草用盡,自然會下山一搏,到時候以逸待勞,一舉殲滅。”
梁遠志臉色沉重,道:“援軍不會來了。”
“為何?”
梁遠志道,“數百年來,橫斷山中通兩國的路只有葫蘆口、一線天兩條,但民間傳說,茫茫大山之中,還有一條隱秘小路,能通兩國。這些年來,征西軍派出無數斥候,始終沒有找到這條路,如今這么多敵軍兵馬悄無聲息繞過橫斷山,看來他們比我們先一步找到了這條路。”
他又分析道,“這次西楚大軍十萬、北周大軍十萬,在這里只有不到三分之一,其余兵馬,想必也都伺機而動,征西軍危矣,大明西疆危矣。”
趙攔江見他滿目愁容,試著建議道:“也許,還有一線生機。”梁遠志問,“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