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青塢一直給她梳頭,直到她嫁了人,青塢成了管事姑姑,仍然替她梳頭。直到后來青塢沒了,再沒有人能把她的發髻梳得那樣好看了。
青塢是專門學了梳頭的,用象牙梳子沾了玫瑰汁子的水,將她軟如綢的發絲細細篦一遍。謝昭寧則看著銅鏡中年輕又稚嫩的自己,她道“想問什么就問吧。”
青塢手下頓了頓,才問“奴婢想問,這次郎君他們誤會您打傷白鷺的事,是不是和三娘子有關”
青塢是個妥帖的人,但畢竟和她一般在西平府長大,沒有那些防備人的心思。不過前世她同自己一起嫁入順平郡王府后,也明白了過來,一直著意提醒自己,只是當時的她被謝芷寧蒙蔽甚深,并不相信罷了。
謝昭寧垂眸,側過身對她道“我并沒有重傷白鷺,只是因那頂花冠被送去了謝宛寧那里。我才帶著人去搶,打了白鷺一巴掌,她卻重傷昏倒在樹下而暗示我去搶花冠的,正是謝芷寧。”
青塢臉色驟變,這件事她只一心向著娘子,想著是娘子做的也好,不是也好,她都是要幫著娘子的。原來娘子當真是被誣陷的
青塢立刻道“娘子,這背后是三娘子主使的”
越想青塢越是明白,包括方才大娘子突然罰了紅螺,包括過往許多事,它們都浮出了水面,當時她只是有些疑惑,現在想來,正是因為謝芷寧時不時說的話,娘子走的路才越來越偏,郎君和夫人才越來越不信娘子,反而親近謝宛寧而娘子呢,卻對謝芷寧深信不疑,將她當做至親姐妹對待,凡事相信,事事聽從,和家人越來越遠。
如此離心離德,實在是歹毒至極。
謝昭寧道“卻也不止,你想想,真正得利的是誰”
青塢腦海中浮現了謝宛寧那張柔弱又精致的臉,想到信任她的夫人和郎君,甚至想到了謝芷寧背后的蔣姨娘,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從背脊泛起。
青塢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有些焦急,“娘子,不行,您被陷害了,可一定要說清楚不然這家中人,只以為您才是惡毒的那個,夫人和郎君只會越來越不喜歡您讓別人得了便宜”
青塢終是明白了過來。
瞧著青塢焦急的模樣,謝昭寧笑了笑,可當時的她是怎么想的呢,她想,既然你們都冤枉我,那我就做了吧。索性,我是不想再被冤枉了。
卻不知道,這般行為更使自己墮入深淵,萬劫不復。
到最后,她們都說,應該將慈濟夫人豎了金身,供在廟宇里令世人參拜。把毒婦謝昭寧做成人彘,埋在地下任萬人踩踏。
謝昭寧輕輕地道“我知道,只是我說了旁人也不會信,又何必去解釋。”
這謝家明明是娘子的親生之家,怎的如此的艱難險阻
她看著娘子粉嫩的面容,皎潔如月,眸燦若星,眼眶一紅,這么好的娘子,還不滿十六呢她低聲道“娘子,奴婢明白了你若是想要奴婢們做什么,盡管吩咐便是”
前世,她闖下滔天大禍的時候,青塢便是這么說的,她的確也是這么做的。
謝昭寧胸口一熱。
余下多的那些事她也不再說了,只需青塢她們明白她們所處的局面,與她意識一致就行了。
謝昭寧笑了笑,重新拿起梳子放到青塢手上道“那就替我梳發吧,我們一會兒去母親那里你放心吧,我決不會讓那些人就這么下去的。”
青塢深深地吸了口氣,接過梳子,繼續替謝昭寧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