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塢和紅螺跟在她后面,一人替她提著烏雞湯,一人挽著一件厚厚的斗篷。
三人朝榮芙閣中走去,只見榮芙閣甚是熱鬧,穿著綢緞的仆婦,戴著頭巾的掌柜,圍圍擠擠地一團。外面的四方八仙紋方桌上擺滿了賬冊,女使們往來不絕,將賬冊往屋子里送。又有已經整理好的賬目,從屋中流水般地送出來。
今日是謝氏藥行的掌柜們送賬目來給姜氏看的日子。
謝氏藥行是謝家最大的產業,是謝老太爺所創,后來交到了母親手上母親將之發展壯大。如今藥行的分行已遍布汴京、錢塘和巴蜀,每年有如水一樣的銀子流入謝家。后來母親逝世,這藥行也落到了謝宛寧等人手上,再后來臨安時疫,她們以母親在世時研制的秘方獻給新皇,卻說是自己苦心研制出來的,特被封為慈濟夫人。
謝昭寧才回謝家大半年,這些仆婦掌柜對她多是陌生的,但見著她年紀尚輕卻衣著精致,身后還跟著女使,便知道定是回府不久的大娘子,是謝家真正的嫡長女,紛紛恭敬地給她讓路。
守在門口的兩個女使含霜、含月見是謝昭寧來了,對她笑了笑,她們二人亦是貼身服侍母親的,因是從姜家陪嫁過來的,對謝昭寧這樣跟著姜家長大的娘子極親近,道“大娘子,夫人在里面處理事務,您直接進去就好。”
立刻給她打了簾子。
姜氏的西廂房布置得很是奢華,鋪了纏枝紋的絨毯,多寶閣上琳瑯滿目擺著紅珊瑚,玉如意,翡翠佛手,整屋的羅漢床、大小幾都是金絲楠制成,透著隱約的金色亮光。搭配什么的談不上,主要就是突出一個富麗堂皇。
姜氏與她雖然矛盾甚深,但是給她屋中布置的,也都是這樣華貴逼人的東西。
謝昭寧突然想到。
謝昭寧走進去,只見姜氏的兩個貼身女使正在幫她翻著冊子,姜氏面前還站在三個女掌柜,皆是精明且穩重的面相。
其中一個微胖的女子身著團花紋的褙子,正滿頭汗地翻著冊子“夫人您看,這個月錢塘的流水少了三成,是因為川貴受災,藥材減產,咱們大部分的藥材都是購于川貴所致”
姜氏身后另有兩人用算盤核算,告訴姜氏數額,姜氏又看了眼冊子“既是如此,怎汴京的鋪子流水又未見少”
女掌柜答道“這汴京早先就有儲存的藥材,還沒有用完呢,自然流水也未受影響。”
女掌柜這么一說,姜氏就不再問她了,只從春景手里拿過一只筆,將此處圈起來,道“那下季再來回話的時候,看看是否有變吧。這本冊子先過了。”
女掌柜明顯松了口氣。
賬目一本本流水地過,女使們絡繹不絕地出去,屋中忙得熱火朝天。
謝昭寧看著母親處理賬本。
姜氏在管家上有些許糊涂,絕比不過蔣姨娘的。但在經營上卻并不如此,她不會去計較些微的得失,知道抓大放小,將權限放給下面得用的人。這些都是好經營者的特征。不然僅憑得力的掌柜,也不能將藥行發展得如此壯大。
姜氏百忙之中,才抬頭看到了謝昭寧來了,有些意外,一時動了動嘴唇,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昨日事發之時,謝昭寧哭得可憐,姜氏覺得她甚是無辜,是被謝明珊冤枉了。但后來謝煊一說,姜氏又覺得他說的亦有些道理,這件事還有蹊蹺之處。再后來昨晚宛寧突然十分不適,一整夜疼癢難忍,她照顧一晚,弄得她卻漸漸的對昭寧的愧疚之心也有些弱了下來。但是說話還是比往常柔和一些,問道“你怎么來請安了我不是傳話下去,今日的請安都免了嗎”
屋中的掌柜和姑姑們大都也是從姜家陪嫁來的,見謝昭寧來了,也給她恭敬地行了禮,帶著眾人魚貫而出,將屋內留給她們母女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