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上呈公務的時候屢有神情恍惚,仿佛有所不妥。
而那梁王府的下屬所說的就更為直白了。
他說,梁王在試圖用占卜之術窺探陛下的壽數,也在嘗試用巫術讓陛下的身體惡化下去。
以梁王所想,倘若陛下在此時駕崩,太子不過九歲而已,根本難當國家大任,皇后出身寒微,不過是陛下給了她臉面才讓她坐在那個位置上,沒資格以太后身份輔政。
倒是他這位皇長子,曾經還被冊立為太子,又已有十八歲的年紀,遠比李弘更合適于當這個繼任者。
下屬聽聞此事,大為驚駭,不敢茍同梁王之舉,于是選擇上報陛下。
“荒唐真是荒唐”
李治
一面聽著近臣念出這兩封檢舉奏表,一面死死咬著牙關,終于在那句大言不慚的話說出的那一刻勃然大怒,“憑,他,也配”
就憑那個之前被長孫無忌充當傀儡的豎子,也想趁著他身在病中取代他的地位
他真是好大的膽子
他拍案之間驟然起身,像是帝王威儀猶在。
可殘酷的事實卻是,他并未能夠持續下去這怒斥長子的氣勢,只覺一陣暈眩感再度襲來,讓他險些摔跌在地。
還好,有一只手搶先一步扶住了他。
“陛下您切莫在此時動怒。”站在他身邊的武媚娘連忙出聲提醒道。
這一句話,讓李治稍稍恢復了些神志。
他額角青筋起伏,試圖壓制住自己的怒氣。
只是,在驟然聽聞這等想要他死的消息面前,他又如何能夠徹底定下心神來。
倘若換作是他身體尚好的時候,他或許還能夠平心靜氣地嘲諷李忠癡心妄想,然而他如今的情況,卻不允許他這么做。
誠然,比起孫思邈最開始為他診療的時候,李治的身體確實有所好轉。
偏偏腦袋是人體最為復雜的地方,孫思邈用藥都要小心謹慎,只能緩緩消弭病灶。
這讓李治從來沒有哪個時候比現在更為痛恨自己的身體,又要在此時聽到這樣的一出圖謀皇位的驚變。
武媚娘看到了他臉上的郁卒,卻無法解除他的病痛,也只能繼續柔聲安撫道“陛下忘記了孫老先生對您的叮囑了嗎若因急火攻心,誘發病灶,對您沒有好處,只會讓康復的時間繼續延長。”
她說話之間,其實心中也有幾分疑惑。
怎么這梁州那邊的檢舉偏偏在這個時候到來。
要知道,唐璿乃是阿菟的侍從,這兩年間還和她保持著信件往來,不會貿然做出檢舉的舉動。
只怕有極大的概率,這封信的發出,出自女兒的授意。
說起來,這封信抵達的時候,李治的病情已稍顯穩定了下來,不至于因為此事而被激化病情,倒不像是要來索命的。
以阿菟的身份也不至于做出這樣的事。
倒更像是
武媚娘目光一閃。
更像是在為本已處在病中的李治再豎一個外敵,推動他做出什么決定
她心中忽然有了幾分明悟,好像知道阿菟為何要這么做了。
她揮手令傳訊的官員退下,便瞧見李治已用依然沒什么焦距的目光朝著她看了過來。
也不知道,這份恍惚到底是因為目眩病癥,還是因為他在此刻已因那出意外到來的消息,做出一番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