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并不意味著,她真的就只要帶著兩個人橫穿小半個唐朝,去跟劉仁軌碰面。
對于洛陽之外的治安,真不能有過高的期待。所以
她剛想到這里,忽然聽見澄心用近乎于夢囈一般的聲音說道“公主,我在被選在您身邊服侍的時候,真沒想過還能有這樣的一天。”
李清月收回了發散出去的思緒看向了眼前。
她聽得明白,澄心這話,沒有應付的意思。
她說的不是“沒想到”還能看到昭儀成為皇后,公主從幼年成長到如今,而是她行將再做出一番改變,從此前的小心謹慎,變成隨同公主一并叛逆。
可在她快速做出了決定,不將公主出走之事告知于旁人的時候,她可能已將有些問題給想通了。
比如說,李清月身為公主,卻為何要做出這等危險的舉動。
因為她不想做第二個明明被允諾了東西卻被丟在邊角的臨川公主,哪怕有著皇后的扶持讓她寫出了慶賀樂章,也已錯過了對她來說更為寶貴的三十年。
她也不想做第二個弘化公主,先要經歷身不由己的和親,從長安去往那荒涼的西域邊陲,后要為吐谷渾的存亡和大唐的利益拋棄臉面來求援。就算有皇后和公主為她出主意,也說服陛下派出了裴行儉,她也依然處在危險邊緣,從頭到尾都寫滿了命途多舛。
她也理所當然地不希望,她和阿娘會成為那個落入被動、身不由己的一方。
那她就不能去走別人為她安排好的道路。
就像澄心她也不能再走一個罪臣之女出身的宮人本該去走的路。
李清月問道“那你覺得這是好還是不好呢”
澄心沒有馬上回答。
在已經熄滅了燭火的殿內,她其實看不見小公主問出這話的眼神,不知道那和當日嘉陵江上的有無區別。
但她剛好看到了一道光。
那是如水的月光先投在了卓云的刀上
,而后經由刀鋒的反照,落在殿中屋頂的橫梁之上。
這一道被拉長的刀光似乎少了幾分冷意,卻依然像是要將這長夜給劈開成兩半,也竟是在依稀間給出了一個答案。
只是還沒等澄心作答,阿史那卓云就突然插話說道“這有什么好還是不好的,不往邊地走一走,永遠沒機會如公主當時所說的那樣成為一名將領。能去的話自然是要去的。”
她這話說得一點不帶猶豫,仿佛全然沒有那些彎彎繞繞的思考。
她甚至還緊跟著感慨了一句“要說當時由公主送別的薛將軍也算很有遠見了,他說公主也有機會往邊地出征的,如今雖然兌現的方式奇怪了一點,但也算他猜中了。”
說到這里的時候,她的聲音稍微低下去了一點。
在這一刻,哪怕光線昏暗,她也能依稀辨認出來,小公主和澄心好像都在看她。
“我有說錯嗎可惜薛將軍又被調往西部戰線了,要不然說不定還能看到公主第一次去往前線的表現呢。”
她是真的既覺忐忑又覺得興奮的。
畢竟,對于卓云這個突厥出身的人來說,小公主這個出行的年紀根本不算問題。
反倒是她這個遠行的決策,正給了卓云以一個潛在的機會。
這個機會對她的兄長阿史那道真來說,可能沒那么要緊,對她來說,卻可能是她在當打之年唯一能抓住的機會。
“我不是覺得你說錯了,”澄心已不覺心中一松,甚至在回話間有了幾分笑意,“我是在想,是不是又要將公主做出這個計劃的時間往前推一推了。”
卓云這話一出,她更可以確定,自己是被坑上賊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