馱馬的價格遠遜色于戰馬,不是天生稍有殘次,就是從戰事中退役,可即便如此,那也不會低于八千錢,倒是驢子,約莫在三千錢。
怎么算在每人身上的負擔也要兩千錢以上了。
若按照這個數字來算,府兵家中可不是一般的有錢。
但自打她見聞愈多,也就越覺得這絕不可能是大唐的實情。
她那句問話被河上的風一吹,根本聽不太清楚。
那漢子追問了一句她方才在說什么,就聽李清月答道,“我是在問,只帶一石左右的糧食,和大約一年的衣服,夠嗎”
“往年都是這么帶的。”他回道,“夠不夠的也不是我們這些人能夠決定的,到底是要打一年還是兩年的仗也不是我們說了算。官府要打勝仗,總不至于讓人餓死吧。”
“再說了,那出海作戰總是能有些戰利品的,總比”
他說到這里忽然止住了話茬,沒再繼續往下說,也不知道是覺得這話不太適合在一個孩子面前說出來,還是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去說。
恰在此時,他收到了船隊商販頭領的信號,干脆將袖子一挽,朝著下頭的貨艙跳了過去,結束了和李清月之間的交談。
李清月望著他身影消失的方向出神了一陣,轉而朝著自己的下屬問道“他那沒說完的后半句話什么意思”
卓云和那幾個“保鏢”空有武力值,卻沒參加過作戰,對這個問題還真答不上來。
倒是澄心低聲答道“我猜他想說的是,總比鎮壓地方叛軍要有進項。”
“”
這個答案,聽起來很合理。
這些府兵最大的用處,便是能讓大
唐在需要對抗境外威脅和境內作亂的時候,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募集起兵將。
那么除卻對外的,好像也只剩下對內的了。
可這個答案,真是讓人不知道該當做出什么反應。
李清月朝著船艙走回去的時候,又不免想到了阿娘之前說起的話,就是蘇定方帶兵攻破百濟后放任士卒在此地劫掠的那一出。
若從其引發的百濟反抗軍后果來看,彼時還身居洛陽的李清月完全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對他做出譴責,可仔細想來,他真的只是在讓士卒發泄自己長期作戰的情緒嗎
這原本是與李唐的軍事獎懲法令相悖的。
就像,當此前弘化公主提及吐蕃用那等方式來促進將士作戰的時候,不免讓人感到其中有一種并未徹底開化的野蠻
“算了,等見到老師之后再問吧。”
李清月搖了搖頭,決定先不讓自己被這個問題所困擾。
反正,到時候她也算是親自來到戰場前線了。
老師應當也已經在這幾個月內適應了從文職向著武職轉換的結果,也隨著征募來的府兵聚集于沿岸,和這些真正參戰的將士有了一番接觸。
他能給出一個答案的。
但李清月無法在一夕之間從黃河航船之上飛到青州,也就注定了她沒法在此時就看到劉仁軌頭疼的場面。
他看著面前的府兵名冊,在夜晚的燭燈下怔怔出神。
別看他已經和周道務等人,在預計渡海的時間前,將此番出海作戰的人數都給湊齊了。可劉仁軌不是個瞎子,這半年之間河南、河北、淮南三道對于出征高麗和百濟的應對,都被他看在眼里。
也讓他意識到,征兵這件事,和他之前經歷過的管理地方,還有在中央對長安種種提出建議,簡直是截然不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