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將軍,我知道您痛失愛將的心情,同僚過世,我也很是難過,但此舉會否讓對面的淵蓋蘇文以為,我們是想以哀兵必勝之心趁機渡河,進而做出針對性的攔截。”
契苾何力望著營中數處縞素之色,心中沉痛不已,卻還是出于一個將領的直覺提出了這句想法。
此前追殺高麗兵卒三萬人的軍隊,確實是由他統領,可他也不得不承認,高麗人以山城為核心發展出來的防守體系,確實和中原有別,也自有其精妙之處。
而淵蓋蘇文作為高麗權臣之冠,若在意識到他們有發動士卒舉哀而渡河的想法后,竭力將更多的士卒調撥到前線,甚至大肆征發民兵,就算他們有傾天之力,也難以瓦解敵方的防守。
“我聽人說,自從淵蓋蘇文弒君而后扶立新君之后,所行種種政令,均為強權之道。”契苾何力見蘇定方示意他跟來,還是在半路上又多補充了一句,“他是絕對干得出來以庶民為墻之事的。”
見蘇定方在停住腳步后有些出神地看著面前的行軍圖,他低聲問道“蘇將軍,您在聽我說話嗎”
“在聽。”蘇定方回道“既然連你都這樣覺得,那我更能確定我的決定沒有錯。”
契苾何力訝然,“這是何意”
“因為,我要的就是淵蓋蘇文將目光都放在我的身上。”
蘇定方說話間看著面前的地圖,在平壤以南的位置看了許久,這才轉頭朝著契苾何力解釋道“你一定在奇怪我為什么這樣說,哪有人平白要給自己增加麻煩的,是不是”
契苾何力老實地點頭。
蘇定方搖了搖頭“可我是遠征高麗的主將。我看的并不是我們這一路,而是全局。”
在先后遭到兩次打擊的時候,蘇定方的腦海中真有一瞬在想,若當真天時不在我方,他是不是該當選擇退兵。
凜冬運糧的消耗太過龐大,極有可能會導致更多的士卒餓死凍死,與其如此,他還不如選擇自己去面對陛下的責罰。
可他又忽然想到,當任雅相在北路嘔心瀝血直到舊疾發作病故,當龐孝泰舍身殺敵父子同歸的時候,在南路其實還有人在努力
百濟的反叛軍原本可能和北面的高麗在必要時候聯手,給唐軍造成麻煩,可現在已經變成了安定公主的部下。
而現在,安定公主持有那熊津大都督的名號,手握水軍八千,確實是一路北上的助力。
契苾何力沉思了片刻,“您是說,安定公主那一路可他們”
他們的作戰經驗還是太少了。就連能否擊潰高麗在南部布置下的防守,都是一個未知數,
如何能指望他們能一路打到平壤去。
那么蘇老將軍所做的,就等同于是將自己置于險境,而為對方創造出來一個更好的機會。
他也未免太過大膽了
“不,我不是隨便做出這個判斷的,”蘇定方擺手,“我相信的也并不僅僅是安定公主,還有右威衛將軍。”
他輕呼了一口氣,“孫仁師這個人,有些愛重形象、為人高傲的小毛病,甚至容易意氣用事,但我并不懷疑他統領水軍的能力。你覺得,像他這樣的人,若是認為安定公主這邊沒有辦實事的能力,他會怎么辦”
契苾何力目光一亮,“要么,他會將此事匯報到您這里,請您給他指派相關的任務,要么,他會選擇直接領兵回返,協助我等在北路用兵。”
可孫仁師根本沒有做出這兩個選擇中的任何一個
這就意味著,在他的想法里,安定公主,或者說,是那位熊津大都督,完全是一個值得信賴之人
對方也有著將他和他麾下水師用好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