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儀說的是分權于太子,沒說什么掃興的話,讓李治舒坦了不少。但也沒舒坦一會兒就已意識到了個讓人苦惱的事實
說得好像這個“太子參與到京官考察中”,是什么能夠一蹴而就的事情一樣
李弘的身體如何,他又不是不知道。
比起李治是因為頭風而苦夏,李弘就是因為體虛而在天寒時節常常抱恙。
京官考察在十月,外地官員的考解評等在十一月,都是李治直接放棄讓李弘辦事的月份。
李治時常在想,讓李弘這個由皇后所出的長子作為繼承人,到底是對長子的恩寵還是盤剝。
但李弘做太子到如今,早年間過分仁厚的脾性其實已稍稍改過來了一些,無論是在修編文書還是協助監國上都未曾出錯,還有著孝順父母友愛兄弟的優良品行
李治又何必去想那些有的沒的,讓自己陷入煩惱之中。
“算了,也就是偶爾忙一些而已。”有安定送他的熊皮大衣和人參泡酒,他總不能連這點政務都需要皇后協助,甚至就因為皇后和女兒出宮游玩,便要推遲將回
復遞交中臺的時間。
但他看著自己桌案上的另一份文書,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皇后協助打理的政務里,可不包括這等決斷三品以上朝臣生死去向的東西,還是由他自己來批復詔令的。
而擺在他面前的,就是許圉師的那樁案子。
一度想要將此事壓下的司憲大夫楊德裔被革職查辦后,許自然的田獵殺人案被轉入詳刑寺審斷,在近日已對各方人證物證做出了詳細的羅列。
因其中還涉及了許圉師對許自然的包庇,在核錄口供的時候花費的時間就要多一些,以防這位左相的下臺引來非議。
可再怎么需要罪證清晰,口供完備,在陛下已明確表達了對許圉師勾結憲臺、包庇子嗣之事的憎惡后,詳刑寺諸人的辦事效率不是一般的高,直接先將其他的事務都給推在了后頭,就為了確保這出案件能以最快的速度結案。
該當塵埃落定了。
李治再怎么珍惜許圉師這個人才,也絕不允許這等官官相護之事直接在他的面前上演,所以如今,也必須對他予以重判。
殺人的許自然,按律判以處斬。
如今正是十一月,還不是一個處斬刑罰需要往后推遲的時候,完全可以當即執行。
這就意味著,許自然沒有這個好運等到天子大赦,只能在近日領死。
至于許圉師
這份官員勾結、包庇案犯的罪名成立,念在他終究年事已高,李治的筆尖有一瞬的停頓,最終還是寫下了流放虔州江西的決定。
但對于楊德裔,李治就不必給他留什么面子了
他之前彈劾鄭仁泰、薛仁貴的時候不是說,他們縱容士兵劫掠是有損李唐軍紀,冒險出兵追逐鐵勒叛軍是讓李唐遭遇了自建國以來的最大戰敗
好得很,那他自己就流放庭州,去西域戍邊吧。
看看那西域的風沙到底能不能吹醒他的腦子,讓他知道一下結黨營私到底是多愚蠢的事情。
冬日上路艱難不錯,但這兩人都讓他這個當天子的不痛快了,又何必享有什么優待。
不日之內啟程上路便是。
不過,在正式將天子璽印蓋在詔令上的那一刻,李治望向許圉師的名字,還是不免有幾分心緒起伏。
彼時的龍朔改元,有四方州郡官吏上呈見龍吉兆,這其中也包括了從梁州宣旨回返的許圉師。按說,作為見證之人的他身上,也該當有一份龍神的福澤庇佑,他順利升任左相,好像就是這個福運到來的證明。
但誰又能想到呢他最光輝榮耀的時候居然會這樣快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