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這龍朔三年的開端,除了他自己的身體狀況還有些麻煩之外,其他的種種好像都已經實現并且呈現在了他的面前。
這讓他很難不在此刻慶幸,他當年選擇了身邊之人,作為自己執掌權柄的助力。
今日何止是阿菟的生辰,也是一個正當慶賀之時
武媚娘答道“我怎么想我想萬一來個搗蛋鬼,豈不是阿菟要一個人管著三個”
李治笑道“但也說不定,是一個安定四方,一個國境太平呢。”
這兩個愿望在這位當今天子的口中說得格外順口。
武媚娘也奇怪地在聽到這八個字的時候,心中閃過了一縷說不出的波瀾。
安定與太平嗎
但在長安因元月翻新而酒宴歡騰之時,在西面的邊境卻并不那么太平。
吐谷渾與白蘭羌交界邊地上的一簇篝火旁,身形魁梧的男子身著吐谷渾貴族服飾,慢吞吞地抽出了手邊的短刀,從篝火上炙烤著的一只肥羊上割下了一扇肉。
肉剛在手,他便擰著眉頭,朝著身旁的侍從發問“酒呢,還沒燙好嗎”
吐谷渾的夜晚,遠比中原長安要冷得多。
饒是有面前的篝火取暖,還是有一層寒霜凝結在距離他們所在位置的不遠處。
掠過荒原的寒風吹得篝火搖晃,也讓人有一陣沒一陣的遍體生寒。
“好了好了,這就來了。”
眼見主人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侍從連忙將酒壺從另外一個小架子上取了下來,將溫熱的酒水遞到了對方的面前。
那吐谷渾貴族吐掉了嘴里的半口羊肉,將這酒直接灌入了肚子里。
但他又馬上罵罵咧咧地啐了一口,“這什么沒點酒味的東西”
侍從垂著腦袋聽著這句話,有點慶幸自己沒被一記皮鞭直接打到身上來。
要說這酒沒點酒味,那絕對是假的
他在加熱酒水的時候聞到了,這酒已是吐谷渾境內上好的那種,是能拿出來款待其他貴族的上品。
與其說他這主人,或者說是吐谷渾其中一支部落的首領是在嫌棄酒水,還不如說,他是在嫌棄自己眼下的處境。
果然,在一陣吞咽酒水的聲音之后,侍從就聽到了刀子扎入烤羊之中的聲音,而后便是一句不減暴躁煩悶的怒罵“該死的裴行儉見鬼的弘化公主”
“還有那該當滾邊兒去的大唐”
聽到最后那一句,侍從連忙抬起頭來朝著周邊看去,目露倉皇之色。
好在舉目四望間看到的,都是深沉的夜色和屬于自己人的營帳剪影,并沒有什么外人能聽到這樣的一句,給他們打上個不敬天朝的罪名。
但他剛收回目光,就見主人愈發壓低了眉峰,在臉上顯出一派風雨欲來之態,“你看什么看呢他裴行儉是有千里眼還是順風耳,能看到我們在這里編排他,聽到我對大唐的叛逆之言”
“我我就是為您放個風。”侍從緊繃著音調說出了這樣的一句。
也不知道是因為剛到新年不適合見血,還是今日的酒肉總算還對胃口,坐在篝火邊上的吐谷渾貴族并沒有走過來拿他開刀的意思,只是將那把扎入了羊肉中的刀往下一拽,又切下了一大片的肉。
侍從吞咽了一口唾沫,有些懷疑,他這位主人是將眼前的那只烤羊當成了被他痛罵的裴行儉、弘化公主等人。
但也難怪他會有這樣的憋悶之氣。
自打龍朔元年弘化公主向大唐求援,希望朝廷能發兵支援吐谷渾對抗吐蕃以來,面前的這位吐谷渾重臣素和貴的日子就不太好過。
弘化公主雖然沒能直接請來大唐的駐軍,用正面對敵的方式請來援兵,卻請回來了一個“軍事顧問”,指點吐谷渾建立迎戰吐蕃的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