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儀毫不猶豫地厲聲答道“臣懇請陛下徹查皇后與許相近來行事,如若確有不妥之處,敢請陛下,以國事朝綱為重”
何為以國事朝綱為重
自然是,倘若皇后有錯,便行廢后之舉,右相有錯,就將其貶官流放。
上官儀所說的話也并非胡謅。
那中臺左丞就是被他們拉攏到手的人之一,他也確實在數日前上交過一份彈劾右相的奏表。
只是這份奏表,在還沒抵達東西臺長官手中的時候,就已先被人想辦法給弄丟了。
可在如今,它到底是被許敬宗和皇后為了粉飾太平而弄丟的,還是他們自己人從中作祟給折騰消失的,在隨后的徹查中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呢
他要的,只是一個徹查的理由而已。
皇后攬權,乃是擺在明面上的事情,許敬宗德行有缺,也是朝堂上下人所共知之事,總能查出點問題的。
不過是此前陛下對這二人都付諸了太多的信任,才讓人無從彈劾,無從諫言。
但如今不同。
皇后已超出她所該處的位置太多了,多到陛下都已屢次抱怨不能容忍了。
要上官儀看來,尋常的夫妻尚且有綱常倫理的限制,更何況是帝王與皇后
然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明明他已從李治的臉上看到了幾分猶豫與意動之色,卻又忽然聽到他說道“不成,起碼眼下不成。”
當然不成安定公主還領兵征討在外,這個時候徹查皇后在協辦政務的時候有沒有不妥之處
李治得是有多想不開才能干出這樣的事情
但他的這份猶豫,在上官儀這里顯然有不同的解讀。
一見陛下有退縮之意,他連忙探身而前,朗聲勸道“陛下是擔心在此期間您的身體還未康復,難以處理這樣多的政務可正如我方才所說,此事本就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越是拖延越容易引發更多的問題。”
“又或者,您是擔心皇后真有不妥之舉后因儲君易位而讓陛下根基不穩若如此的話,大可以先讓其他皇子頂上您畢竟還有已經成年的兒子,不必擔心這正本清源之事惹來宮闈內亂。”
李治目光一凜。
上官儀不說這句話還好,這句“成年的兒子”一出,便仿
佛是一盆冷水直接澆在了李治的頭上。
無論上官儀到底是不是為陛下的前程憂慮,這才口不擇言地說出了這一句,當“成年的兒子”有且僅有李忠一個的時候,李治再有多少從上官儀話中生出的共鳴,都必然在此時煙消云散。
但更讓李治沒想到的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發問,這紫宸殿的大門便已先被人給踹了開來。
下一刻,他便聽到了一個耳熟的聲音在殿中響起“上官侍郎真是忠心報國之人啊,不如我再替你為陛下解釋兩句吧。”
李治訝然朝著正門的方向轉頭“皇后”
來人不是武媚娘又是誰。
比起纏綿病榻的李治,這通身流金彩鳳之色的宮裝麗人仿佛才是這紫宸殿中的主人。
她甚至并未接下李治的這句話,而是一邊踏足殿中一邊繼續說道“所謂的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朝堂要務也不會到無人處置的地步,就是說,他上官儀可以在屆時頂替掉被他拉下馬的許敬宗,并與其他交好之人在這朝堂上形成一支處斷政務的隊伍,替陛下做到這件事。”
“所謂的太子因皇后失勢也不必擔心,陛下還有其他人可堪依靠,便是要讓那早因巫蠱詛咒天子而被廢的太子重回寶座,和你上官儀再敘君臣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