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頭疼的是,這藏原之地幅員遼闊,卻甚少為中原人士踏足,便如那早年間成書的水經注,在記載大河流域的時候,只將源頭追溯到積石山前的第一道河彎,其上數百里流域竟是一字未提。這便是中原對于吐蕃山川河流所知的現狀。”
“可文成姑母您不同”
若說李清月在說起大唐西域記與水經注的時候,將可惜的情緒溢于言表,那么此刻的話鋒一轉里,便有些殷切期盼的意思了。
她回頭間還停住了腳步,“您居處此地二十余年,精通藏文,遍覽群書,弘化姑母說,您向北到過小勃律等地,傳播大唐禮樂,向南到過衛藏四茹的上下如拉之地,考察帶來的糧種里哪些能種于此地凍土之上,若能寫出一本藏原風土山川之書,必能彌補唐人對于藏巴的了解。”
“若真要介入佛苯之爭,將大唐僧侶悄無聲息地送到藏原之上,探聽此地政斗進展,以防對方卷土重來,也更需要知道這些東西,才能一入此地便如魚得水。相比之下,藏文都是其次的東西。”
文成公主“可我”
自松贊干布過世,她孀居于布達拉宮開始,因為芒松芒贊為權臣所挾持,她這位太妃的行動其實也多有受制。倘若在這須臾之間讓她去追憶安定話中提及的種種,竟也覺有些遙遠了。
哪怕她下意識地便對這話中所說的前景生出了幾分心馳神往,卻也覺得
她可能做不到。
但還沒等她給出這個答案,就已先被李清月打斷在了當場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文成姑母若是擔心自己的文墨工夫還不夠好,那也無妨,我手底下的伴讀雖然比不得太子阿兄那里的,但也總有幾個可用之人。像是王子安、盧升之等人所寫文章,就連我阿耶都夸贊有加,讓他們幫忙一并潤色就是。”
文成“”
不她不是擔心這個。
李清月卻滔滔不絕“若是擔心能否教好藏文也無事,我征討高麗與百濟之時,從這兩國境內都帶回了不少僧人,不僅在相貌上和中原人稍有區別,適宜外放,語言天賦還都絕佳,約莫都能派上用場。”
像是道琛與信誠那等很識時務的人,正是執行此道的最佳人選。不過具體要如何操辦,還得回去之后再行商議就是了。
文成“”
她還沒答應呢,怎么連人選都已定好了。
天下哪有這樣辦事的。
李清月卻仿佛渾然未覺她臉上的無奈,“若是擔心在記憶上有所疏漏,這就更沒什么問題了這些隨同您一并居于藏原二十年的大唐子民便是另外的幾百雙眼睛,總能將信息補全的。”
說到這兒,她忽然笑了出來“要這么說的話,還應該感謝吐蕃為了防止唐軍發難,沒將他們給扣留在那頭。”
欽陵贊卓果然是個有本事的人。她沒夸獎錯人。
文成公主沉默了。
哪怕明知道李清月的話中多少有些胡攪蠻纏的意思,在這等少年人的恣意面前,文成好像也很難說出什么拒絕的話來。
她或許真的可以試試
一個救場的聲音忽然從遠處響了起來“安定,你是不是說什么讓人為難的事情了”
文成循聲看去,就見弘化正在朝著此地走過來。
“我哪有”李清月一本正經地答道,仿佛方才說出那種種安排的人并不是她,而是一個另外的人,“我只是在提一些還朝后向陛下申請經費補貼的好辦法而已。是不是呀文成姑母”
這些作為和親公主同行之人前往藏原的匠人,忽然之間重新回到中原的土地上,不是這么容易能直接適應的。
當年在隨行之時還正當青春年華的宮人,更是早已到了三四十歲的年齡,不可能再在禁宮之內任職,只有可能在宮外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