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府門前來報信的下人說,這是對面那頭鬧出動靜的一方,前來登門致歉了。
當閻立本抵達的時候,就見那先一步被迎進會客廳內的年輕人有著一張典型的西域人面容,舉手投足之間也是典型的商人做派,讓他不免有些奇怪。
但對方這一開口,又將他的不少問題解釋清楚了。
“此前因東都建設的緣故,皇后陛下為我等回紇商人了不少優待,如今安定公主要在此地建造駐地,我等自然也該當投桃報李。這長安西市一帶胡人甚多,由我等負責,便能在此地征發不少健壯的西域勞工,盡快讓此地能供給入住。”
那年輕的回紇人收起了臉上的親和笑容,轉而有些歉意地說道“就是這建造期間多少會有些叨擾,還希望您莫要見怪。我等接下了此事,也促成了清虛觀售賣到公主手中,總不能因建造宅邸的緣故為她惹來麻煩,故而前來道歉一二。”
閻立本頷首,臉上原本被打擾作畫的凝重微微一松“你們有心了。”
這征發西域勞工完成宅邸建造一事,還真讓閻立本有些沒想到。
可他轉念思忖,又覺這事很有可行之處。
西域征戰未休,還恰逢冬日往來運輸不便,導致這些本應該在年前就回歸安西都護的胡人被迫滯留在了長安。再如何有各家行會收容,也能節衣縮食過日,日子總歸是不太好過的,尤其是這
其中的回紇人。
那么在平定西域之前,他們若能得到一個掙錢的體力活,也算是個糊口之法了。
說不定既能將新宅改建的時間縮短不少,又能避免附近出現治安糾紛。
想到這里,閻立本的臉色更為好看了起來,“不知你怎么稱呼”
來人答道“我叫阿勒同,翻譯作大唐官話的意思是黃金,您喊我阿金也行。”
閻立本“這個名字,倒是”
“很直接是吧”阿勒同一點不介意地接話,“東主是個生意人,安定公主在此地的行會也是要往來西域、遼東與廣州做買賣的,自然也要圖個好兆頭。”
聽到這樣的一番話,閻立本的神情終于徹底放松了下來,也因對方這份體面異常的表現,對這回紇商人高看了一眼。
再看對方早已令人擱置在旁的道歉禮物,想到那頭未來的主人正是京中權勢正盛的安定公主,他心中本還存有的幾分憂慮,都已徹底拋在了腦后。
閻立本溫和出聲“也對,打從行會初建之時就先討個口彩,也正是為往后興盛鋪路了。”
阿勒同當即笑道“連您都這么說,那我就更放心了。我東家近來要忙于酒水銷售,安定公主又公務繁忙,將這頭的情況全權托付于我了,我還怕辦不好呢。”
“也不怕您笑話,一想到此地的宅院與等閑不同,不要尋常的庭院山水與院墻重門,而要貨倉、紡織印染等行當工坊、授課與會客廳堂、住宿群樓,還叮囑我們務必少用回廊,多辟場地,將房屋集群安設,我就頭疼得很。”
從兄長閻立德到他自己都是大唐的將作大匠,閻立本馬上就從阿勒同的話中聽出了些對他而言很是親切的東西,“這也不難辦到吧,好好規劃一番就是了,畢竟有那么大一片場地呢。”
“不錯,后來我一想,事情也沒那么糟糕,”阿勒同把手一拍,滿懷信心地說道,“若是實在不成,就當做是在安置我們走商之時的營地就好了”
“您想想,這其中的情況不是相似的嗎貨倉需要在安全的地方,防止遭到夜間的劫掠;營地之內需要留有空地,防止出現火災擴散開來;人也要盡量集群住在一起,真遇到了突發情況還能彼此協同互助。這么一類比,還真讓我畫出了個兜底的圖紙。”
“是是吧。”閻立本回答歸這么回答,還是覺得哪里聽起來不太對勁。
偏偏面前這個年輕人說得何其信誓旦旦,竟好像真能將其效仿而談一般。
說到興奮之處,阿勒同更是直接從自己的衣襟之中摸出了一張稿紙,將他畫出的布局放在了閻立本的面前。“您看,就是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