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清月的角度望去,他此刻的心痛確實不加作偽,只是這份情緒好像并不僅僅是因英國公而起,還因貞觀老臣的陸續病故,讓他想到了其他的故人。
只是此刻在他面前的到底是女兒而非皇后,才讓他并未將話盡數說出來。
他抬眸道“行了,我知道你關心我,但你剛得勝歸來便遇此大事也不容易,還是先下去休息吧,我這邊有太醫問診出不了問題。我就是”
“有些累了。”
他說話間按了按額角,似乎真不愿意再多言語。
李清月便也相當知情識趣地在走完了這番表關心的流程后告辭離去。
不過,當她回返自己的寢殿之內后,此前在父親面前展露的誠懇關切,都已慢慢地從這張臉上消退了下去,只剩下一片越發冷淡的模樣。
在她幼年時期,阿耶還能以調侃一般的語氣,說起為何女兒更關心母親,卻不夠關心他這個父親,在往后的四五年里,他還能驕傲地表示安定公主真有李唐先輩的風范,有著何其驚人的作戰天賦。
但到了如今
恐怕李治自己也已感覺到了,在這父女往來交流之中,已經因為她年歲漸長,多出了一種清晰的隔閡。
而這份隔閡,顯然并不是因為她常年在外而不在長安的緣故。
而是因為,她這個公主已明顯不再是帝王的附庸
這種無法掌控,甚至不得不依賴的感覺,和時至今日皇后給他的感覺極其相似,偏偏皇后還能受到夫妻關系的制約,親子關系卻在李唐的傳承中向來很是淡薄。
這就讓公主比之皇后危險得多。
哪怕并不曾有公主犯上、悖逆禮法的情況發生,但這等芒刺在背的情況,足以讓本當大權獨攬的天子察覺到了直覺的危機。
雖然
這個公主,在天皇面前是一只爪牙俱利的猛虎,在天后面前就成了個再乖巧不過的女兒。
匆匆自雍州折返的天后都沒來得及在含涼殿內喝上一口水,便被自己這個早已人高腿長的女兒掛在了身上。
分明還和小時候凱旋還朝之后的表現沒什么區別。
當然,若非要說區別的話還是有的。
早幾年她往外
跑動輒陽奉陰違,干出這個年紀不應該做的冒險事,現在卻要辦事有底氣了許多,不必再擔心回來挨揍。
“你幾歲了,還學妹妹撒嬌”武媚娘無奈出聲。
“不與時俱進不行啊。”李清月嘆氣,“阿娘帶著賢兒一起去賑災了,都沒能在我回京的時候讓我第一眼見到。”
武媚娘笑道“你不用連這個醋也吃吧。”
要說李賢也是怪倒霉的,雍州正是他這個雍王的食邑所在,雖說此次無論是旱災還是雪災都是無差別地打擊整個關中,但民間難免會有這樣的說法,將雍州受災嚴重和他這個雍王聯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