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月轉頭答道“既是增設使職,自然要有所督轄。內外官員俸祿、職田都需例行盤查,兩稅籍賬、租賦蠲免、襲封上貢賬目也都需有明數,此外最重要的一條,便是監掌荒政經費,在災年到來之時周轉有度。我想,既然這其中種種職權都更偏向于度支,就該當叫做度支使司。”
許穆言接話“也就是在原本的司元四部的度支部外,再增設一個使司”
李清月頷首“不錯。”
許穆言沉吟須臾,又問道“不知,若我在其中為官,能任職什么位置”
李清月回道“雖是分權,謹防戶部因官員流通不多,出現職權不明、財政有缺的情況,也不會上來就將這二項大權盡數歸入使司之中,還是先以荒政應變為主,所以這個度支使司應當先設巡官,隨我一并前往河南、河北道,為災情匡正財政支出。”
事實上,其中的前兩項職務,是阿娘考慮將部分六尚之中執掌財政支出的宮人轉進前朝,為天后幕僚而設,唯獨第二條,才是李清月目前的急需。
而僅此一條,也顯然要更容易在前朝提出落成,隨后,以諫言災情應變之策的許夫人,作為其中的第一位巡官
許敬宗不會聽不出這其中的可行性,也當即意識到,安定公主此次前來,給他帶來的并不是一個難以達成的麻煩。
這個巡官的官品應當不會太高,就在五六品之間。
以許敬宗的爵位,他的兒子只要入仕,就能從正六品下階開始起步。如今他長子已故,請求朝廷考慮到他這個特進的身份,再加上許穆言確實已經做出的貢獻,拿下一個五品官,其實是合情合理的。
唯獨麻煩的,只剩下了一點,也是最為要命的一點,那就是許穆言終究不是男兒。
再多一個女子為官,會在朝堂之上掀起多少風浪,許敬宗心知肚明。
可當李清月這番已足夠詳盡的陳詞擺在他的面前,對他發起這番問詢的時候,他又好像必須這樣去做
許穆言已經用她的方式說服了他。他若不想在死后被人定下個不當的謚號,除卻保持著天皇天后與他之間的和睦關系之外,還是得在朝中有人。
不是那些因為他許相身份依附于他的人,而是他的親人
他的長孫許彥伯,就如許穆言所說的那樣,一度也遭遇過流放,現在被他征調回朝中替他潤筆,倘若太子即位,便能憑借任職東宮的履歷身價百倍。
但許敬宗看得很清楚,這個孩子或許在文采上深得他的真傳,遲早能加入到修編史書的隊列之中,卻顯然無法成為一個
合格的政客。
相比之下,倒真是這個早年間就被他嫁出去的女兒,因為見證了朝廷對嶺南馮氏的分化,協助丈夫在刺史位置上打理當地政務,已有了成為官員的潛質。
而今日安定公主的親自上門,更是讓許敬宗對于許穆言的另一句話,有了一種別樣的想法。
太子,當真是個完美無缺的繼承人嗎
他溫和,仁善,適合做一個守成之君,也顯然不像是個好大喜功、喜愛興修土木之人,不會對自己的臣子大開殺戒。
對于經歷過隋煬帝時期的許敬宗來說,他當然得算是個合格的太子。
何況,皇后的位置一如他當年做出選擇的時候所猜測的那樣,并無一點將要遭到動搖的跡象,也就意味著太子的位置無比穩固。在這樣的情況下,選擇太子就是他臨死前最穩定的投資。
然而,當他聽著安定公主從容地說出這番計劃的時候,他卻恍惚間在想,一個合格的君主為了避免大權旁落,絕不能別人說他該去做什么他才去做的,而應當凡事都有自己的想法,也明白在必要的事情上主動爭取。
這份資質,他許敬宗只在安定公主的身上看到,卻不曾在太子的身上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