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皇當年封禪泰山途經鄭州,距離你所在的許州不過一步之遙,他讓你去了嗎?他以你抱病在身為由不讓你回返蓬萊宮拜見父親,你送去一封《忠孝論》以表忠孝之心,起到作用了嗎?兩年前許王妃為你生下長子李璟,天皇何曾對你和皇孫有所垂憐準允你入見?”
蕭德昭步步緊逼:“你若覺得這便是你往后該當過的日子,你的兒l子也該當如此,那我也沒什么話好跟你說的。”
李素節面色一陣青白,咬緊了牙關,“可你別忘了,我已失去了圣人寵愛,又有何辦法。”
再去追憶當年還是雍王的時候,好像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了。就連那岐山之上的九成宮,也早已經被許州的山野景象所取代。
可蕭德昭的接連三問,卻像是一把再殘忍不過的利刃,忽然將其剖開,迫使它暴露在了天明日光之下。
現在的這條路,難道是他想選擇的嗎?
不是。那不過是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保命罷了。
“不,你失去的不是圣人的寵愛,你只是被武后排擠在外。”蕭德昭仿佛也有些不忍心說出方才的那些話,在和緩了幾分語氣后走到了李素節的面前。
但這句話,好像并不能讓人有多感到慰藉。
李素節苦笑:“這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蕭德昭振振有詞,“武后此次提出的科舉變革勢必在朝堂上掀起一番滔天巨浪,也因觸犯了太多人的利益必要造成朝綱不穩,天皇陛下若還是個明君,便該當阻止她提出此舉。其間矛盾激化,若能令武后地位退一步,難保沒有你的機會。”
李素節沉默了一瞬,在面上有短暫地被希冀之色所占據,卻還是低聲回道:“可我阿娘說過,這朝堂之上最忌諱像是上官儀一般,以臣子身份妄加揣度天皇天后的心意。”
若是武后當真如同蕭德昭所說的一般,完全不顧天皇意愿,為了爭權奪利,發起了什么觸動朝臣利益的大變動,那她恐怕也無法成為今日的天后了。
天后是君,這些人是臣,其中的勝敗關系,明明還很清楚地擺在眾人的眼前。
但他這句質疑剛剛出口,蕭德昭的下一句話就已接踵而來:“這不是揣度,而是事實。武后意欲發起科舉糊名,太子東宮屬官均覺不妥。若你不信我的判斷那也無妨,你總不應該覺得,這么多人的想法都是錯的吧?”
“要不是你與我蘭陵蕭氏之間的關系,我何必千里迢迢來到你的面前,給你指點一條生路!”
這話中的氣勢依然不小,也讓李素節有一
瞬間在想,他是不是當真因為阿娘對于武后的退讓變得過于謹小慎微,這才在機會到達面前的時候都不敢伸手去將其抓住。
雖然此刻他還并未從蕭德昭的口中獲知事情的全貌,但或許確實沒有他想得那么糟糕。
想到這里,他的面頰顫抖了一瞬。
這份不容錯認的意動并沒有逃過蕭德昭的眼睛。
哪怕李素節的下一句話并不像是要接受他的“拉攏”。
他緊繃著開口:“你的這番推論是真是假姑且不論,但你提醒我了,你是東宮的屬官,大可以跟著太子高升,倘若太子有朝一日登基,難保你不能成為下一個李敬玄。忽然來找我這個早已失勢的許王,誰知是不是想要坑我入套,以便讓我去做太子的墊腳石。”
“可太子現在還需要你去做墊腳石嗎?”蕭德昭冷然發問。
“你!”李素節面色一沉。
他完全沒想到,先前仿佛還在為他著想的蕭德昭,會忽然說出這樣一句直戳人肺管子的話。
蕭德昭卻渾然不顧,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恕我直言,您如今已再沒什么可被太子圖謀的了。若是繼續陷于許州,放任天后代替天皇站在臺前,您的威脅可能還沒有周王和雍王更大。”
“但我也不瞞著您,”他壓低了些聲音,更顯出幾分對李素節的尊崇之意,“您對太子無用,對我來說卻是蒙塵的珍寶。若是能抓住契機青云直上,便是一片前途坦蕩,所帶給我,給蘭陵蕭氏的好處遠勝過太子,所以您不必擔心我會坑害于您。”
“何況……”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也沒說要讓您在現在便直接對上武后,只是需要您回返關中表露一個態度也就夠了。比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