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廢太子卻是被送去襄州。而此地甚至曾經在武德年間作為李唐遷都的備選項。
誰若說李弘的這個新去處不是天皇天后愛子情深的表現,那也未免太睜著眼睛說瞎話了。
她又將手往前伸了伸,仿佛不想再重復那句話了。
他該接旨了。
再不接旨,那就連這最后一點情分和體面都要保不住了。何必如此呢。
李弘的眼皮顫動,卻在最后還是停在了一片麻木的沉寂,而后慢慢地抬起了手,接過了這道圣旨。
在手握圣旨的那一刻,他又幾乎是難以克制地露出了一副行將痛哭出聲的神情,只是終究沒有落下淚來,而是死死地壓制著臉上的神情,變成一種似哭非笑的表情。
“……臣……接旨。”
他接這個圣旨。
從今往后,再不會有人稱他為太子殿下了。
……
但他是沒哭,當李清月和閻立本踏出此地的時候,卻聽到了在相隔一墻的地方,傳來了一陣陣的哭聲。
閻立本看見身旁這位安定公主腳步未停,卻頗為唏噓地問道:“你說,他們到底是在為這位仁善的皇子落到今日這個地步而哭,還是在為他們自己將來的前途而哭呢?”
他搖了搖頭:“或許,兼而有之吧。”
大唐的權力更迭就是這般殘酷,而李弘顯然沒這個適應其中爭斗的本事。
這些宮人對他有幾分忠心,在李弘今日的表現中,閻立本能猜出個大概。
安定公主有一句話說得很直白,但并沒有錯。李弘將下屬和他本人的關系完全反過來了。
連他這樣的書畫閑人尚且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太子就更不應該了。
那也無怪乎會落到今日這個被廢黜的地步。
而且怎么說呢,他一個買畫材買到沒錢的,是真不太能共情這位廢太子的遭遇。
李弘只是因“朋黨”而被廢,在接到圣旨后的不久將會啟程襄州,換一個地方生活,這些原本在東宮內服侍的宮人很可能也會被指派著跟隨,但——
襄州其實是個富庶的好地方,不是讓他們去邊地受苦,哪里就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
那里固然不算封地,但以此地數千食戶、租邑補貼
親王府,絕不可能短缺吃食用度。
相比于另外一個人,太子的結局也真的已經算很好了。
閻立本想到這里,有些頭疼地發問:“大將軍,許王那邊不用我去宣旨了吧?”
太子是國之儲君,廢立之事關乎社稷,讓他這個侍中走一趟,確實很有必要。
那許王李素節早都被陛下禁止前來向他請安了,就沒這個必要了吧。
這還是一道,皇帝殺親子的詔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