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特殊的是,澄心被賜予的姓氏不是李唐皇室的李,而是天后所屬的“武”,倘若她需要對外介紹自己的話,便該自此稱為武澄心。
此刻與其說她是唐宮之中的女官,安東大都護的屬臣,不如說她是李清月本人的家臣。
這個不遵照常理的賜姓,以澄心的心思靈巧,顯然是有些猜測的,但這份揣測,先被她壓在了唇舌之下,只是在面對著這份隨即而來的重任時,以一種沉靜之中暗潮涌動的目光看向了面前的李清月,仿佛也正在看著她再度掀起新的風云。
“公主又何嘗不是更為氣勢不凡了呢?”
前太子廢黜,新太子未立,朝堂之上也因一系列發作的舉動而噤若寒蟬,更顯得這位權臣太子無不可訓斥的安定公主地位斐然。
不過澄心也很清楚,置身在這樣的高位,既是一種談笑風云的意氣張揚,又何嘗不是一子下錯便滿盤皆輸的危機頻頻。
在行將帶著那份新的調任文書離開此地的時候,澄心便見門外有個小宮女跑到了安定
公主的面前低聲說了兩句什么,話中提到的正是“雍王”二字。
“先下去吧,我知道了。”李清月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鎮紙,將這個通傳報信的小宮女和澄心都給一并打發了下去。
但當殿中并無旁人的時候,停在一旁檐上的鷂鷹卻聽到自家主人輕嘖了一聲,滿是嘲諷之色,卻也并非對于方才所聽到的話全無所謂。
“李賢啊……”
比起已成為廢太子的李弘,李賢和李旭輪跟李清月的關系多少要稍微親厚一些,可在皇位的爭鋒面前,這點手足之情當真是太過薄弱的玩意,或許終究要有兵戎相見的時候。
李治也顯然覺得,天后既然隱約有了將此前爭執翻篇的表現,那便可以努力進行下一步的計劃了。
他雖然沒直接再次提出重立李賢為太子的話,但近來多有將李賢喊到面前侍疾的舉動。
以李清月看來,這不是要為李賢的孝順造勢,就是要借著這一次次的父子交流,對他進行一番教導。
就比如今日,李治又將李賢叫到了面前。
……
和李清月相差不到一歲的李賢早已長成了一番豐神俊秀的模樣,在李治的幾個兒子中長得最為出彩。
自風疾再度發作,李治的視力受到了相當大的影響,但眼見這個兒子小心地將側窗固定,讓寢殿之中的藥味散去,又重新走到他身側的時候,對于這個在不知覺間已長成今日模樣的兒子,李治絕對是欣慰有加的。
他也隨即聽到李賢將那些必須由天皇決斷的奏疏分門別類,將其一本本念給他聽。
紫宸殿內的炭火因為顧慮病患的用藥,并沒有燃燒得特別旺盛,加上側窗內透入的空氣里還有幾分涼意,讓他原本有些渾渾噩噩的頭腦也變得清醒了起來。不過大約這份清醒,也來自于李賢咬字清晰的聲音,正在不斷傳入李治的耳中。
“你對戴至德請辭一事怎么看?”李治突然打斷了李賢的話,開口問道。
李賢雖然驚詫于父親將這個問題拋到了他的面前,還是思索了須臾,回道:“比起直接被阿耶懲處卸任,他自請告老,還能保住父子兩朝宰相的美名。以我看阿耶批準了也無妨,起碼能讓朝堂上少些恐慌。”
“但若我不曾記錯的話,科舉之中的解狀,家狀,結款通保,查驗籍記都不在禮部管轄的范疇,而是戶部的事情。戴相驟然請辭卸任,會對制舉造成影響嗎?”
李治沒有答話,而是用格外認真的目光看向了這個兒子,讓李賢險些以為,父親的眼睛又出現了什么眼花的癥狀,需要他再將御醫喊來看看。
又或者是李賢他的臉上出現了什么問題,這才需要面對這樣的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