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聽來很有說服力。
驛卒又認真地端詳了一番孫思邈的臉,只見對方年紀雖大,卻是好一番精神矍鑠的模樣。
他摸了摸自己腰間的錢袋,忍痛從衣袖的內口袋里摸出了十幾個錢幣,塞回了錢袋之中,這才應道:“好,那就勞煩您看看了。”
孫思邈將他這個舉動看在眼里,卻什么也沒多說。只是在為人看診的時候問道:“你說你之前當過府兵,那家中的永業田按說也足夠生活開支了,何必只管著傷處的保暖。”
這驛卒頓時自嘲笑道:“府兵和府兵之間也是不同的啊。別看這天下驛站一千多所,驛長也有一千多個,不是個什么要緊的官職,比不得那京官空缺只有一個兩個的,但也是明明白白的府兵所任入流官職,像我們這些驛卒,我這種不用往外跑的,都還算是運氣好的了。”
“再說了,你也瞧見我這人是何脾性,好酒又沒上進心,所以當府兵的時候也沒膽子沖在最前頭,哪能分到多少永業田。”
孫思邈一邊小心地查驗著他的陳年舊傷,一邊說道:“我還以為是你的戰功被什么人給貪墨了……”
“哎,可不敢這么說啊。”驛卒打斷了他,“這幾年從河北道開始,各州都在陸續追溯府兵功勛封賞未發的情況,我若真被人給占了功勞,早已請安定公主主持個公道了,最起碼也
能多換幾壇好酒回來。像我這等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的,有好日子過,直接拿錢搬家就是,還怕得罪人?”
這不是實在沒有嗎?
對了,敢問您老看診的診金需要多少??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驛卒說起了關鍵問題,先前臉上的懶散神情都不見了,讓孫思邈險些以為,自己就是個強盜。
“你……”孫思邈想了想,回道:“請我一杯水酒吧。”
驛卒的臉笑出了花:“應該的應該的。”
然而下一刻,孫思邈就輕輕一下拍在了他的腿上,“但這酒,只能我喝,不能你喝。你這舊傷要想醫好,先得把酒給停了。”
“啊?”驛卒傻眼了。
他糾結于自己到底要不要遵照醫囑辦事,在將酒送來的時候甚至忘記了介紹。
孫思邈倒是喝了一口就察覺出了端倪:“這不是當地的酒吧?”
這分明是——葛薩在洛陽鋪開攤子的好酒。
驛卒答道:“您真是好眼力,這酒又夠勁又不昂貴,比起我們當地的陳釀還要出名些,既要報答于您,總是要買些好貨的。”
“說起來有個消息您可能不知道,”驛卒神秘兮兮地低聲,“早年間荊襄一帶有不少從上頭梁州、洋州下來的人,最近十年返鄉了不少。其中有個跟我還有交情的,在重來此地的時候說,這種品類的酒水用的是梁州的麥子。”
“但要我說吧,這消息真不真,著實有待商榷。梁州那地方接連遇上了兩個好刺史,比之早年間地廣人稀的情況好了不少,讓他們回去也有活路了,若論土地肥沃卻應當排不上名號,怎么會是以梁州麥子釀酒。”
孫思邈煞有介事地點頭:“你這推論說得不錯。”
驛卒很覺自己的分享欲得到了尊重:“我猜啊,這洛陽燒酒能發行四方,和那四海行會分不開關系,既是走的安定公主的門路,說不定就是遼東的麥子,也只有北地才能有這樣的燒酒暖胃了。”
他頗覺可惜地嘆氣:“安定公主的產業大多在北方,也不知道現如今成了鎮國安定公主,能不能多往南遷移遷移。”
也不能說沒有吧,但真的太少了。
孫思邈想到了李清月拋給他的那個問題,在一陣目光變幻后,最終還是答道:“或許……會的吧?”
……
次日車馬再次起行的時候,那個驛卒終于后知后覺地發現,登上居中那架馬車的是個氣勢有別于常人的女子。
想到此前驛長透露過的消息,這一行人是為迎接襄王遺體而來的,那么……
“那是——?”
驛長自登記驛馬死損更換的賬簿上抬起頭來,“我沒跟你說過嗎?那是安定公主。也算你有福,昨日給你看診的,可是能夠出入禁宮的孫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