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救并教導的另外兩個女孩子,在他的引導下,同樣對普通人充滿了仇恨情緒,無比厭惡地稱之為猴子。
源柊月怕他,有點討厭他。
夏油杰說話總帶有鮮明的諷刺意味,他深紫色的虹膜,總令源柊月聯想到惡魔,而他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恰好太像譏諷人類的惡鬼。
最常說的一句是“你以為自己的雙手很干凈嗎”
助紂為虐,就不算罪過了嗎
輕輕的一句,很重地砸下。
對方是亡命之徒,縱深跳入火海而他不會放過他。他是惡人的同黨。
再后來后來啊。他發動了百鬼夜行,轟轟烈烈地走向既定的末路。
而這件事,并沒有通知源柊月。
在前一天晚上,夏油杰盯著他許久,摸了摸他散落的長發,發絲與手指親密糾纏在一起,又在移動到發尾時,干脆利落地分離。
“頭發也這么長了啊。”
他情緒難辨地說。
不帶任何隱喻,簡單得不可思議。
誰都不曾想,這一句,竟是告別。
等趕到時,源柊月只遠遠看見他無力垂落的手,袈裟的金線在夕陽光下有些刺目。他很討厭夏油杰,討厭得要命,可在那一瞬間,仍是渾身顫抖。
最討厭的人,居然擅自替他安排了與過去截然相反的后路一條明亮、干凈、通達的道路。
他沒有接受五條悟的邀請,也從蛛絲馬跡中窺見微妙之處,一直跟在被占據身體后復活的夏油杰身邊,直到真正完成復仇。
那時距離夏油杰的死,已經過了好幾年。
討厭與反感,被時間沖得很淡,他幾乎要想不起夏油杰的混賬行跡了,只記得對方無奈妥協時的微笑,手指拂過他黑發時的溫度。
你以為自己雙手很干凈嗎連對方從前常說的、討人厭的嘲諷話語,都變成了一種可供回味的存在。
原來逐漸忘記一個人,最開始遺忘的,是他的缺點。
談起夏油杰,也不再滿心抱怨了,反而泛泛地想起一些令人會心一笑的片段。
比如在發現他怕黑之后,所謂的懲戒,完全變成了口頭的訓斥,不痛不癢;比如特意買給他的禮物,風輕云淡地說是菜菜子美美子給你帶的細數起來,也能裝滿一整罐,勉強粉飾過他的缺點。
戳破羂索的陰謀后,他被冤大頭帶了回去,二十八歲的男人肩負著咒術界的命運,強大到無法直視,而有時的幼稚舉動又令人汗顏。
“對了。”
某一天,五條悟把一只木盒放在他的面前,修長手指叩了叩它的蓋子,告訴他“杰留給你的。打開看看”
“你看過了嗎”源柊月問。
五條悟很自然地說“當然沒有哦,畢竟是指名道姓留給你的。”
有這樣一雙作弊的眼睛,都不用打開,掃一眼外觀輪廓,就能猜到里面是什么了吧
源柊月這樣腹誹著,并沒有拆穿。
白發男人雙手揣著兜,靠在旁邊的辦公桌上,頗為好奇地探過來一點,等著他打開盒子。
很難想象,他和五條悟,兩個不久前還在刀刃相向的敵人,此時心平氣和地擠在一間狹窄雜物間里,拆封一個壞家伙的遺物。
木盒有些年頭了,四角的金屬裝飾包邊色澤暗沉,赭色漆皮也掉了幾塊色,有種在時間里沉睡已久的靜謐感。
松動的合金叩被他輕松掰下來,他說“會不會有一個拳套彈出來打我”
五條悟配合他講笑話“要小心,是杰干得出來的事。”
源柊月翻開蓋子,一封暗紅色的手冊闖入他的眼簾。
總合口座通帳,右下角印有“三菱銀行”的字樣,他意識到,這是一本存折,很舊。
源柊月想“難道是我交給他的那些獻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