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澄皺起眉“我開學高三。”
“在家也能學,我聽你老師說了,你還挺認真的。”宋榮劍沒當回事,“你媽要你照顧呢,你還能去上學”
“那以后你和她要是誰不舒服,我是不是連大學都不能去上了,得在家做牛做馬”
宋榮劍“你咒誰呢”
把t恤塞到書包,宋澄頭也不抬道“我要去學校,你昨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不是在打牌嗎今天能這么早回家,看來你比我閑得多。”
“你怎么跟我說話的宋澄,別忘了是誰養著你,給你交學費”
“我當然知道是誰給我交的學費,不然你以為我昨天怎么會去醫院”
宋澄面上浮現譏誚,像冷淡面容上的一道裂痕。
她向前走兩步,和宋榮劍持平的身高頃刻讓他感受到不舒服,宋澄的身軀太年輕,也太有力量感,與她對比,他早被歲月與酒飯掏空的身體疲態盡顯。
宋榮劍被這個發現驚起更高的怒火,宋澄的聲音平穩,面前的男人無法撼動她絲毫意志
“把我高三這年的錢出了,以后就不用你出錢了。想想你拿走的奶奶的房子和我的補助,那都不是給你的,你還賺了不少。”
宋榮劍氣得臉紅脖子粗,指向她的手指不住顫抖,宋澄拎起書包,像一陣風擦過他,闖出了家門。
家門。
她從沒覺得這是她家。
家這個字眼,應該很有溫度吧,家里的人,應該是盼著她越來越好的吧。
她的父母,盼過她一點好嗎
宋澄不知道。
上輩子,宋榮劍讓她放棄更好的大學,留在香烏。宋澄填志愿前一夜沒能睡著。
到了學校,遇到許齡,許齡問她準備怎么報,她是宋澄在學校最熟悉的老師,宋澄跟她說了,許齡當時的表情幾度變幻,問宋澄“你自己怎么想”
宋澄低頭看著腳尖。她那時18歲,按年齡已經成年,卻對世界懵懵懂懂。志愿,大學,凌關,都好陌生,離她很遠。
兩所學校差距很大嗎宋榮劍說上完都是出來工作,他有朋友,能給宋澄介紹香烏的好工作。宋榮劍說得對嗎她該信嗎
許齡“那你聽我的,宋澄,填凌關體育大學。”
宋澄愣了下,很快道“好。”
連她都意外,自己為什么毫不遲疑地就應聲了。后來她再回想這一刻,她隱約意識到,是因為她自己更想去好的學校好的未來。
從前宋澄很少忤逆家里,宋榮劍很生氣,揚言宋澄敢去就別想他給她學費。他想讓宋澄低頭認錯,但宋澄這次不想。
她拿著破破爛爛的手機,在網上找辦法。帶著她剛成年的身份證,暑假打了三份工。她賺夠了路費,攢了些錢,等開學,她把錄取通知書放到包里最里層,買了去凌關的火車票,到學校第一件事是申請助學貸款。原來這一切沒有太難。
雖然稱不上好專業,后來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但那已經是,那時受限于年齡眼界而短視的宋澄,能為自己爭取到的,最好的出路。
宋澄坐上去三中的公交車,看向窗外。
這是她往返三中再熟悉不過的一條路,可從窗戶看去,外頭不斷向身后掠去的景色依舊模糊難辨。
這次呢
這次她會走到哪里
她能走到哪里
宋澄不懼路長,也不怕吃苦,她只怕自己走到最后發現路沒了,而她想去的地方,還在千山萬壑之后。
她闔上眼,把迷惘關進眼底,于無人的角落,寂冷眉眼中終于浮動出趕路人的疲憊。
公交車停在三中站臺時,宋澄再度恢復尋常神色,夾雜在一群返校的三中人中走進校園。
手機堆積了些消息,班級群后跟著個99,溫向儀也有發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