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國京都城外,云華行宮。
在景國有這樣一座占地頗廣的行宮,它亭臺樓閣無一不精,游廊碧湖無一不雅,金碧輝煌雕欄玉砌,但卻長住孤苦之人,久居在這里的都是失寵失夫,無家族倚靠和子女骨肉的落魄妃嬪。
有些是先帝后宮里的年輕美人,有些是被親王皇子所不喜,找了由頭打發過來的棄妃。
夜色深重,一行身著青色衣裙的宮女從夢華殿外面的抄手游廊里經過,她們手中提著散發暖黃色燭光的玲瓏宮燈,緩步往夢華殿外面走去。
“這也真是奇了,夢華殿里這位已經來了兩年了,說是來養病,但就這么風平浪靜地在這里住下了,宮里連個接人回去的信都沒有,這位可不是生不出子嗣的,怎得也落得到這么個境地,宮里的貴人們還真就讓她在這里一直待著不成”站在前排的年輕宮女好奇張口,看向身邊年紀較大的宮女。
走在最前面的年長宮女眼神一轉,看向夢華殿的窗邊。
窗內有一抹玲瓏纖細的影子經過,素手輕抬,發絲微拂,光是看這抹側影就隱約能感受到殿內佳人云鬢花顏、沉魚落雁的姿容。
她輕輕嘆氣,似是可惜,回道“許是、命不好吧。”
“我朝皇家本不那么忌諱雙生子,但她誕下的,可是皇長孫啊,揣了這么個金蛋蛋,本該一步登天,扶搖直上,可惜了,她本就不被太子殿下所喜,誕下的還是一對雙生子”
若是尋常皇子皇孫也就罷了,偏偏是最為尊貴的皇長孫,她一胎生了兩個男孩,正巧犯了皇家忌諱,為了避風頭,這才被遣送到這里來,宮里沒人惦記著她,那兩位小皇孫又太小,不曾親近生母,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去了。
宮女們說著閑話,迎面看見一位淺藍的宮裝的年輕女子走來,一對上眼,宮女們紛紛噤了聲,不敢多言。
這個宮女就是夢華殿那位的貼身宮女玉寧,玉寧姑娘有八品女官品階在身,曾是太子殿下身邊的心腹侍女,對待下面的人素來嚴厲,是她們萬萬不敢惹的人。
玉寧眉眼輕掃,不需多言就已震住這些嚼舌根的宮人們,她不欲在這里計較口舌,腳步未停,徑直往夢華殿走去。
夢華殿建在半山腰上,殿宇外面是層層疊疊的粉紫山花,從游廊往上望去,光是月宮般的景色就能晃住心神眼眸,沉浸在無邊美色中。
微風卷著花瓣吹進夢華殿中,窗扉搖晃,發出“吱呀”一聲。
一道黑影從窗外飛身進入,穩穩站窗邊,他一身黑衣,明擺著不是來干什么正經事的,卻還大搖大擺地坐在了梨木雕花書架旁邊的太師椅上,一點不怕殿中主人會驚恐呼救。
殿中人靜坐在羅漢榻上,不受雜音影響,低頭看著矮桌上的棋盤。蔥白手指捏住黑子,指尖輕輕落于白色棋子的命門上,一子破局。
這棋局是秋歌棋譜上的困獸之局,出自前朝大家之手,最是難解。
姜挽看著被化解的棋局輕笑,一點點將黑白棋子撿起。
“奉儀娘娘好興致,現在這種時候還能笑得出來”凌酒言姿勢囂張地靠在太師椅上,眼底帶著寒光,“阿挽姐姐,你可還記得咱們來到這是為了什么弟弟聽說東宮最近又新進了幾位侍妾,各個都是絕色,那蕭淮身為景國太子,整日都有無數美人圍繞在身邊,恐怕早已將你忘了吧。”
他句句是嘲諷,但姜挽聽完卻笑了。
“幾個美人而已,這也值得擔憂”姜挽倚在羅漢塌上,面色淡然,看起來絲毫沒將凌酒言的諷刺放在心上。
“呵。”凌酒言冷笑,“你莫不是以為生了一對雙生子就可以母憑子貴高枕無憂了吧你可別忘了你是因為什么被趕到這里的,要不是因為懷了一對雙生子,你怎會落到這種境地,明明是一朝飛上枝頭的好夢,眼看著我們的計劃就要成功一半,結果現在呢,全是給蕭家人做嫁衣,耗費了這么大力氣送你進東宮,你可真是辦得一手好差事啊”
“我生母是姜家女,姜家多出雙生子,我本就是雙生姊妹,誕下雙生子有什么奇怪的。”姜挽給自己到了一杯涼茶,輕輕抿著,“怪只怪你做得太差,壓不住京中的流言,任由人家抓住機會了。”
姜挽雖在生父身邊長大,但她與雙生妹妹卻都是隨母族姓氏的,不只是她們姐妹,她所有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都是隨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