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記得這次的夢境,是銜接著上次夢到的生辰筵。
可醒來后,夢中的記憶已然模糊,她想不起來細節了,腦中只剩下利刀捅進胸膛的血色畫面。
而她心底有個聲音在不斷地說,去見他,去他身邊。
虞馥茫然不已,思緒剪不斷理還亂,渾身升騰起一股燥動焦灼感。
此刻愈發乏困的身子,也讓她察覺到了暖閣里的詭異。
那香,不對勁。
這些陌生的宮人,也不對勁。
她們沒有宮里侍女嬤嬤一貫的畏怯和謹慎,脊背昂然挺立,眼神冷靜無比,不似一般居宅看茶的宮人,倒像是訓練有素的什么人。
虞馥低眉,不動聲色地掃視一圈,驟然警惕起來。
博山爐旁蹲著一位,紫檀木櫥柜前也有兩個,青白玉插屏后隱約還站著兩道身影,她們目光時不時朝她看過來,將她盯得很緊,但眼神又不露骨,收斂的很好,這種掩掩的異常,輕易不會被發現,是以她進暖閣的時候都沒有懷疑過。
現下才注意到這些宮人的站位,正好擋在了房門進出的途中。
太巧了。
虞馥腳底發冷,有種一舉一動都被人監看、控制的感覺。
她垂下眼,沒有安全感地抱起肩臂,強忍著困意,搖搖晃晃走出紗簾,博山爐旁的宮人見狀起身,要去扶她。
虞馥眸光微閃,身子側步躲過,后腰抵靠在紅木小方桌前,虛弱地揉了揉太陽穴,“渴了,想吃口茶再睡。”
嗓音含糊,似在夢囈。
殷衣以為小皇后吃了藥會睡很久,現下正犯愁著,聞此言,頓時又放下心來,轉身去給她倒茶水。
虞馥袖中微露手指,鉤住方桌邊布。
不管如何,先前的夢,今日的夢,這兩個模糊不清的夢,都在重復地告訴她一個信息,沈離疾會在他的生辰筵遇刺。
花萼相輝樓內不安全,她無法信任這里的陌生之人。
她要逃出去。
殷衣執著紫砂提梁壺,將溫茶斟入小梨杯,遞給她,“娘娘請用。”
虞馥接過茶盞,偷偷覷了眼宮人,見其正擺弄著壺中茶水沒在看她,小手攥住桌布,用力一扯
“嘩啦”
“嘭呲”
登時,剛被殷衣放置到紅木方桌上的提梁壺和茶具杯器一一摔落,連帶著插著紅梅的青花瓷,碎了滿地。
“哎,怎,怎么倒了”虞馥驚呼一聲,捂住嘴,連連撤步,對暖閣里的其余幾名宮人招手,“快來,快收拾一下”
殷衣們拿著畚箕竹帚,要去清理地
上的碎瓷片。
與此同時,槅扇外聽到動靜的張姆媽和鳴鹿也拉開了門,“公主怎么了”
虞馥迅速抬手一揮,將茶水潑向青銅底座的高燈架。
燭火瞬間熄滅,殿內一片漆黑。
“娘娘”殷衣們反應過來小皇后是故意的,急忙伸手去拉她。
但已然來不及,虞馥推落木橛燭臺,讓其撞向窗邊的錯金磬架,“鏗鏘”
磬音長鳴,樂聲悠揚奏響。
這青銅樂器的穿透力極為強勁,嗡得眾人齊齊腦仁一顫。
虞馥捂住耳朵,摸黑跑出了暖閣。
她抬步跨過門檻,呼吸急促,“姆媽鳴鹿這些宮人不對快走”
殷衣們心道不妙,真是低估了小皇后。
本以為只是個嬌貴漂亮的花瓶繡枕,沒想到是個機靈鬼,敏銳得跟只小狐貍一樣。
不愧是圣上看重的人,真不容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