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晏殿內,皇帝原在蕭玨走后就要動身,忽想起衣裳沒換,身上還是龍袍,只得耐著性子暫待片刻,令宮人取常服來。
宮人手腳麻利地取來衣靴伺候更衣時,皇帝目光瞥看向一旁梨木幾上的紅山茶花,不由又想起昨日少女抱花向他走來的情形。
殷紅秾艷的山茶花枝后,她容色潔白,宛是清雪梨花,雖剔透似琉璃,卻也似琉璃易碎,心怯膽薄,弱不禁風。
然而這樣的她,卻在面對“郡王”之尊時,有勇氣對他說出那樣的話來,皇帝回想昨日她直視他時清透堅定的雙眸,想她說“仰慕”他時,雪白面頰似因心中羞意浮起的一抹薄紅,不禁輕抿唇角。
欣賞書畫,是蕭玨素日閑暇時常做的一件靜心之事。因暫不想往永壽宮中去,他在離開清晏殿后不久,就走往宮中收藏古人書畫的松雪書齋。
一路徐行至齋外蒼松林時,蕭玨見通往書齋的白石徑旁落著一方帕子,彎身將之拾在手中,見這絲帕用料極好,帕上繡著青色枝葉、紅色茶花。
蕭玨將帕子拿在手里,四看是否有人正在尋找,向前再走了一段路后,見前邊松林里有個宮女正彎腰低頭尋找著什么。她似是身體虛弱,又似是有病在身,步伐虛浮無力,彎腰尋找片刻,就得就近扶著松樹定一定神,像是若不如此,就會暈眩地站立不穩。
蕭玨想這宮女應是在找這方茶花帕子,就執帕走近前去。然他走到她身后,要開口喚她時,這宮女卻似是暈眩得厲害了,即使扶著樹亦難穩住身形,如纖弱柳枝輕晃了晃后,軟軟向旁跌去。
抱病在身的慕煙,一路硬撐著來到松雪書齋后,卻發現袖中帕子遺落不見了。因這茶花帕子關系著她能否成為御前宮女,慕煙自是心中急切,她想趕在永寧郡王到來前將這帕子找著,就急在附近尋找,盡管這般身體越發虛乏暈眩,卻仍是勉強撐著。
然而她本就體弱,這般強撐著身體很快到了極限。匆匆尋找一陣仍無果后,慕煙昏眩地就要跌倒在地時,身后忽有一只手臂攬住了她。她昏昏沉沉地朝那手臂的主人看去,一絲莫名的熟悉感浮上心頭,眼前這人,她仿佛認識的,可他是誰,應該是誰呢
來不及想,也想不分明,慕煙借少年的手臂穩住身形后,就忙離開了他的臂彎。她就近扶著身旁的松樹,一邊強自鎮定心神,一邊看向身前的少年,見他身著銀絲團鶴紋素袍,容貌清秀潔凈,如雪似玉般透著幾分不染紅塵的味道。
明明神智似乎清醒些了,卻又像是更加茫然,慕煙昏沉沉地注視這與她年紀相仿的少年,只覺那絲莫名的熟悉感在心頭又濃了幾分時,聽這少年身后的小太監提醒她道“還不快參見永寧郡王”
慕煙心頭一震,陡然劇烈震顫的心神挾卷著沉重的昏茫神思,如狂潮沖擊地她幾乎站立不住,唇齒亦打顫不止。她無法動作也無法說話時,聽那小太監又冷了臉色斥道“你是何處的宮女,怎的這般無禮”
少年郎擺手制止了小太監的冷斥,轉臉溫和對她道“無妨,不必行禮。”又將手中一方帕子遞與她看,溫聲問道“這是你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