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瑩不知她的想法,見她神態倨傲,溫吞的臉上浮現出憂心“夫人,恕我冒犯。有些話我自知不該說”
織愉“那你就別說。”
鐘瑩小口微張,頓時發不出聲音了。
該死,嘴快了。
織愉捂了下嘴,努力挽回局面,冷哼“這就說不出來了想說就說吧,別出去說我欺負你,話都不讓你說。”
鐘瑩“今日談話,我絕不會告訴他人。”
我倒是有可能告訴謝無鏡哦。
這句話在織愉嘴邊打了個轉,硬是被她憋回去。
她怕說了以后,鐘瑩又說不出話了。
果然她不開口,鐘瑩就能正常說下去,“夫人,其實我今日是為仙尊而來。”
織愉有點尷尬地摸摸發髻,繼續憋著不說話。
雖說她和謝無鏡是假夫妻,但也是夫妻。鐘瑩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香梅已經在用眼睛“刷刷刷”地向鐘瑩放刀子了。
鐘瑩“我幼時初見仙尊,那時他不過九歲。仙族隕滅,他成了仙族唯一遺脈,身上所負重任,非常人所能想象。”
“這么多年,他一直盡心盡責。靈云界中,無人不愛戴他,敬仰他。即便是被他殺退的妖魔,也對他由衷欽佩。”
“可是自從你來了靈云界,他就像變了個人。大小事務,都排在了你之后。昨日我為卓清非求情,夫人以為,我是為了卓清非嗎”
織愉懂了。
鐘瑩不是為了卓清非挺身而出,而是為了維護謝無鏡的慈悲形象,維護靈云界修士對他的推崇。
無腦袒護夫人的仙尊,就算再好,也會讓人心生不滿。
可是抱歉,我的任務就是禍害他誒。
織愉心里這么想,沒有說話,以便鐘瑩繼續說。
鐘瑩的想法果然和她猜的一樣,并道“你來靈云界后,已經有諸多修士不滿。夫人當知曉,他們不是對仙尊不滿,而是對你不滿。”
“若夫人想在靈云界安穩度日,還請日后有所收斂。仙尊夫人這四個字,不僅代表無上的權利,也是責任與義務。”
織愉故作不耐煩,“你很懂嘛。”
鐘瑩“并非我懂。只是我身為南海公主,對靈云界,到底比夫人了解得多。”
織愉“那你了解謝無鏡嗎”
鐘瑩“我自幼與他相識,認識的時間,大概比夫人想象的還長。”
意思就是很了解咯。
織愉自認不了解謝無鏡。
她可以放心地胡說八道,來襯托公主的正面了。
織愉“享萬人跪拜,享無上權利,自是要付出對應代價。”
“我父皇一生都在為他選擇的皇權舍棄其他。舍棄妻女親母,舍棄兄弟摯友身為帝王,他夜以繼日地為朝政操勞,沒有任何屬于他自己的樂趣,可這是他自己選擇的。”
“但謝無鏡呢有誰問過他想怎么選,有誰問過他愿不愿意做你們的仙尊,享受你們以為的權利和榮耀”
“你知道他在凡界和我一起逃命時,就算和我分一個饅頭也會笑嗎你知道他在凡界無需什么天材地寶織成的錦被綢緞,下雨天和我一起擠在漏雨破廟的桌子上,也能安然入睡嗎”
“沒錯,我貪圖享樂,我愛錦衣華服。但是你覺得,他喜歡這些,想要這些嗎”
鐘瑩愣怔地凝視織愉,瞳孔顫動。藏在袖下的手逐漸攥緊。
織愉直勾勾望進她眼里,“謝無鏡的仙尊之位,并非像皇位一樣是由天下人捧上去的,而是他本身就是仙尊。即便他不關照你們,去關照妖魔,他依然是仙尊,你們反倒有可能在妖魔禍亂下水深火熱。”
“是你們有求于他,不是他有求于你們。你們的那些東西,還比不上他自己的傳承。你們什么都給不了他,還對他一味索取,現在有什么資格來對他指手畫腳”
“至于我。我做仙尊夫人,恣意妄為,不是因為你們允許我有這樣的權利,而是因為謝無鏡是仙尊,他有讓我隨心所欲的能力。你們又有什么資格,來干涉我”
鐘瑩頜線繃緊,緊咬后槽牙,眼神復雜。
織愉心底一慌。
完了,這人又說不出話了。南海公主真是的,不會吵架就不要跟人吵嘛。
織愉揉揉眉心,佯裝厭惡,大袖一揮,“香梅,送客。”
香梅驕傲得好像是她自己吵贏了鐘瑩,對鐘瑩作出送客的動作,“南海公主,請吧。”
鐘瑩似是仍不能回神,渾渾噩噩地走出堯光仙府。
跨過仙府大陣,站在山門外眺望四野,鐘瑩深深閉了閉眼。
她見過謝無鏡笑。
但她知道,他那眼底毫無波瀾的笑,肯定和李織愉見過的不一樣。
可是
李織愉說的那些,不會是他真正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