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光景明媚。
斜陽半露,暖意漸升,斜橋巷內一片靜謐,只朝陽自云后灑下金光,看來今日又是個晴朗日頭。
送別兄長顧鈺后,顧憐插緊門栓,開始灑掃院中。
柔暖的風拂過女子垂在肩頭鴉黑的發絲,嫩綠如新芽的裙擺便如浪輕涌,女子細腰半彎著,一只手抱著木盆,另一只胳膊半邊袖子挽起,露出凝脂般的皓腕,正在青石板地面上灑水。
水珠兒掛在染了些淡粉的指尖,在陽光的照射下格外剔透好看。
終于將木盆里的水灑盡,顧憐直起有些酸痛的腰來,目光落在院角掛滿青果兒的桃樹上,眸中劃過一絲笑意。
這顆桃樹已經不知在此扎根多少年月,但據說極少結果,就算結了果子,也是稀稀落落,澀口不已。
但就在顧憐與兄長搬來的第一年,這顆桃樹便生出了一滿樹香甜的果子,從此年年不斷,愈發枝繁葉茂,很是喜人。
自從父母遇難后,除了兄長高中以外,顧憐極少再有旁的期待,但每到暮春,她總會一日日數著桃樹上的掛果,也好似心中揣滿了希望。
日頭漸漸升起,春衣便顯得有些厚重,顧憐進屋換上薄些的夏裝,然后坐到院里開始做些繡活貼補家用。
雖說兄長每日替人抄書,也能賺些銀子,但一人賺兩人花終究不是辦法,且顧鈺心疼妹妹做繡活傷眼睛,顧憐同樣也心疼兄長每日辛勞,不能安心習書,總想著能多幫襯他一些。
女子眉眼始終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眸子晶亮,長睫如蝶翼般淺淺垂下,目光流轉間盡顯風情,瓊鼻桃腮,唇似含丹,生得一副難見的好樣貌。
但也正是這樣的好樣貌,缺少了家族的庇護,便容易引人覬覦。
如今顧憐在兄長外出之時總會鎖緊院門,夜里稍有些風吹草動便被驚醒。
倒也不是她太過緊張,而是這蘄州雖小,但也有不少混賬人,從前兄長扭送過幾個尾隨她出門的浪蕩子去衙門,但也不過半個月便被放了出來,此后更加變本加厲,令人不堪其擾。
如今顧憐在院子里種些菜,米面都是兄長回來時買好,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倒也少了許多煩憂。
手里一副帕子繡好,顧憐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然后準備去做飯。
菜是昨晚剩的一碟炒春筍,她一個人也沒什么講究,只需能飽腹便好。
日頭明朗,廊下竹籃里的半框酸李還沾著些水露氣,桃樹枝丫上歇了兩只白毛鳥兒,黑漆漆的眼四處張望著,顯得呆頭呆腦。
僅僅一墻之隔的隔壁偶爾傳來極其輕微的物件搬動聲,主人家說話時的聲音傳來,似乎是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