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鑒昀從那扇破了的門里彎腰出去,沿著圍墻慢吞吞的走。
他感覺自己的心情比來時更差了。
明明不久之前他都興奮了起來,那種久違的興奮和愉悅感被岑漱玉這個壞女人說帶走就帶走了。
一個大活人跑到哪里去了呢
蕭鑒昀頭回嘗到了一種抓心撓肝的焦灼苦楚,忍的咬碎銀牙,行至栓馬處,他一抬頭,瞪大了眼睛因為他心心念念的“壞女人”居然出現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在長風的身邊站著,墊著腳替長風卸口嚼子。
有那么一瞬間,蕭鑒昀懷疑自己在做夢,他扯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絲,吃到痛處,定睛再看,岑漱玉確實在那兒,頭是頭腳是腳,不偏不倚,既沒有變成精怪也沒有變成什么旁的更離奇的東西,隨即他就被自己活活氣笑了,大步上前,叉著腰,低眸怒視著岑漱玉,滿腔風霜刀劍般的詰問批判積蓄已久,涌到唇邊,化作一句
“你的腳還疼么”
漱玉抬眸看了他一眼,露出詫異的神色。
“你不罵我”她道。
月光滿長街,也照在她溫婉清澈的眼底,瑩瑩發亮。
秋水剪瞳,形容的大概就是這番景象,蕭鑒昀緊皺著的眉頭不經意舒展開來,上前從漱玉手中接過馬嚼子。
“都是長風的口水,臟不臟。”他兀自捋著韁繩,讓濕粘的口嚼子避開漱玉的手,“我罵你做什么”
“因為我扔下你跑了。”漱玉說。
她一語點破,竟是明知故犯,叫蕭鑒昀一時沒法發作,啼笑皆非。
“你別生氣,我想起長風帶著水勒,咽不下去蘋果。”漱玉溫和道“長風可是你的馬。”
沒了馬嚼子的長風大肆吞咽蘋果,尾巴甩的歡快。而她的聲音纖細柔婉,如云中花,水中月。這樣好的容顏,該是傾城尤物,但她舉止言行無半分俗世媚態,始終帶著清冷卓絕之氣,即便得知她賣身于勾欄瓦巷,也難叫人心生褻瀆之心,蕭鑒昀默了片刻,舉目望著無盡的夜幕。
“我今日若袖手旁觀呢你待如何”
漱玉道“沒想過。”
“我若敵不過他們呢”蕭鑒昀說“那么多人。”
“不會的。”漱玉摸著長風的脖子笑。
“你太篤定了吧”蕭鑒昀說。
“你自己說的,你很厲害,想的話把他們殺光了都行。”漱玉的話語中隱隱存著一絲天真“你說的話我都信。”
蕭鑒昀的眼睛微微瞪大,他沒有看漱玉,依舊看著別處,心緒卻莫名的輕盈松快起來,之前的陰霾一掃而空,甚至有些雀躍。
心底有個聲音在自省。
她在哄騙你蕭鑒昀,都哄你一晚上了,還不明白嗎這些話都做不得數。
可她愿意哄你。
“不過你若真有個萬一被他們打死了,我就給你哭墳去。”漱玉話鋒一轉,沉吟道“可哭墳時要歌功頌德,述說你生前事跡以激勵后人,我不了解你,到時候只能胡編亂造,萬一有什么說的不妥當的,致你晚節不保,還請多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