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串電子數據來說,個體生物的死亡也只是一場歸零。
是的,老祖母就要死了。
沒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狼生已經到了時候。
她這一生經歷過太多危險與困難,失去過太多的同族與親眷,最后輪到它們失去她了,在生命最后的時候,她甚至懶得睜開眼睛。
楚聽烏盤腿坐在米歇爾身前,其他狼不
知何時已經圍了過來。
公狼王和母狼王依偎在一起,其他狼擠擠挨挨地靠近。那頭名為“晨曦”的白狼突然張開嘴長長嚎叫起來
一聲狼嚎響起,緊接著便是另一聲,狼嚎在山谷里響徹,車上的雀斑突然輕顫了一下。
他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么大事。
即使不是莉安,不是楚聽烏,也不是經驗豐富的懷特,即使雀斑不愿意承認但他的確研究了野狼這么久,它們不是夜晚閑談時的話題,是他不斷觀察日夜相處的這世界上的另一種生物。
他了解它們。
一股悲傷的情緒涌上他的心頭。
雀斑低下頭,把眼淚蹭在手臂上。
他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么大事。
另一輛載著其他人的車就在后方,他們停在略斜一些的坡腳,聽著野狼的呼喚,并沒有上去找那兩人。
懷特等人是擔心楚聽烏他們的安危,這才不遠不近地跟著,但現在
他低頭看了眼視頻。
楚聽烏的直播間關閉了發表彈幕的功能,直播鏡頭也沒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內容,就是懸浮在半空中,播放著狼穴前的畫面。
但觀看人數正在瘋狂增加著。
迅速上升的直播間人數和安靜且一條彈幕都沒有的直播間仿佛是兩個世界,懷特靜靜凝視著鏡頭里那頭白狼,突然說“我一直挺想為米歇爾寫一本書的但我總是沒空。當我認為自己終于有空的時候,我發現市面上已經有了關于米歇爾的書。”
旁邊的巡護員含著薄荷糖,含糊道“是啊,晚了一步。”
“的確晚了一步,”懷特嘆氣,“更何況那本書是我前妻寫的。”
巡護員“”
懷特沒有再說話,他想到了一些更久以前的事情,比如和前妻就著紀錄片討論米歇爾狼群的話題,每個夏天在學校與紅石保護區之間往返從新教授成為著名的專家,米歇爾的狼生對于人類而言并不漫長,但對某些人來說,這段日子的確是他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時光。
她的存在承載著他們的記憶。
懷特抬手按住眼眶,低聲說“我有點困了。”
他是真的有點困了,想睡一覺。
他轉頭看向巡護員,發現巡護員已經靠著窗戶開始打盹,又看向學生莉安,后座的莉安腦袋后仰,眼睛不知道閉上了多久。
懷特“”
他干脆閉目養神,但不知什么時候,也睡了下去。
懷特知道自己在做夢。
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在做夢,周圍的景色很熟悉,像是冬天的紅石保護區。
大雪壓彎了頭頂的松枝,懷特的衣服比睡著前多了一件,依舊輕薄,但他卻并不覺得冷。
他往前走了兩步,看向腳下的雪,很快,天空飄下的茫茫大雪就再次蓋住了他的腳印。
懷特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總覺得腦海
中有個模糊的想法,讓他往前走,但他并不知道前面有什么。
直到再繞開一塊巨石,他看到了坐在石頭下方的身影。
莉安靠坐在石頭下面的背風處,肩膀抵著母狼王梅微斯的肩頭。
黑狼在她身邊趴著,凝視著前面的山坡。
懷特站在一旁,定定地看著那邊的場景
是狼群。
是米歇爾狼群,但又似乎哪里不對。
野狼們打鬧著,在雪地里追逐著,兩頭白狼一前一后地跑過去,后面的撲倒前面的,用嘴巴去舔它的腦袋。
后方的白狼高大強壯,前面的白狼動作略有些青澀,懷特意識到了是壯年期的米歇爾和曾孫女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