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生目送無諍離去的背影,不禁莞爾一笑。
說起來,他和無諍相識也有兩年了,無諍面冷心熱,是可以作為朋友的,自然也沒必要瞞著他。
況且,穆天子劍中的那只邪靈,藏得很深,如果不把它催大催熟,徹底暴露出來,長生自己也無法百分百的確定,那就是一只邪靈。
以道云大師和玄光大師的智慧,自然也會想到這一點。
說到底,如果不是歐云自己種下了禍根,誰也奈何他不得。
無諍的腳步聲消失了,葉長生再度拿起書桌上的《沖虛真經》。
看書不是為了看書,是為了心靜。
明日午時,長生正式開始鑄劍,他需要將自己調整到最佳狀態。
鑄劍的計劃已經細化到了極點,材料的準備已經到位,設備的調試也很順利,該做的準備工作都做好了。
過去的幾天里,問劍堂過來的鑄劍師們,和煉器師們的磨合很好,彼此配合越發默契。
而且有了副會長大人和安師的指示,問劍堂獲得這次鑄劍的主導權,無形中減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限制。
雖然這里是煉器師總公會,但問劍堂的精英們,儼然把這里當成他們自己的主場。
問劍堂的精英們,長生自然是信任的,用不著擔心太多,真正要擔心的反而是他自己。
進京以來,發生了太多的事,長生的心緒也始終處在波動之中。
從偏安一隅的小鎮,進入公國權力的中心,本身就讓他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太子殿下的背叛,北海王的發難,公孫康的挑釁,嚴如意的死,每一件發生的事,都是生死攸關的大事,每一件事,都是對他的考驗。
哪怕他裝得再淡然,再云淡風輕,也掩飾不住內心的緊張和疲憊。
為了不被太子擺布,長生謀劃了玉雕拍賣會,為了斬斷北海王的黑手,長生選擇了最直接的反擊,為了應對公孫康的挑釁,他更是和公孫康大戰一場,割掉了公孫康的舌頭。
然而過猶不及,正是他的凌厲反擊,卻將嚴如意置于死境,這個道理,是長生后來才想通的。
好在那一晚,他和無諍大戰了一夜,才把內心的自責和憤怒,徹底宣泄了出來。
明日開始的鑄劍,異常重要,固然他要沖擊“鑄劍大師”的稱號,但更重要的意義在于,這是他的一次回歸。
他要回歸鑄劍師的身份,這才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本,也是他對自己內心的忠實。
靜心的境界有很多種,嘈雜世界的靜心,獨處一室的靜心,祭祀狂舞的靜心,靈肉合一的靜心。
鑄劍時的靜心,和看書時的靜心很相似,精神與外界不曾隔斷,若即若離。
心境像是空了,卻又像是一塊明鏡,觀照自身的同時,萬物投射明鏡之上,猶如文字映入眼簾。
文字本身失去了意義,看到了,又像是沒看到,是色,也是空,是實,也是虛。
葉長生和手里的經書,仿佛成為一個整體,沉浸在某種玄妙的道韻之中。
燈火投射下來,留下它的光影,晚夏的風吹來,留下它的波痕,幽暗的花香飄蕩而來,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芬芳。
一只無影無形的蛇悄然飛來,帶過一絲隱藏的殺機。
那只蛇只有巴掌長短,頭部卻占據了體長的一半,三角形的頭顱很大,像是一只變異的蝌蚪。
在闖入葉長生境界的那一剎,它明明感應到了葉長生,卻又像是失去了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