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宋景年都沒有想到,他復雜地看著沈明恒,語氣干澀“殿下方才說的是燕丘”
燕丘以北是幽州,以西是檀州,那是大周最后一道防線,也是被北狄擄走的大周人,最可望不可即的故鄉。
沈明恒不置可否,他目光威脅地盯著柳沅,語氣陰森“孤親自邀請你上這條賊船,今日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柳沅“”
柳沅忽然就不害怕了,只覺得這樣的沈明恒比好聲好氣說話時還要讓人放心,他甚至有幾分想笑,心想殿下不知從哪學來的威脅方式,這演技著實差得很。
他抱著箱子的手緊了緊,慎重其事地應道“是,草民必不負所托。”
沈明恒滿意地收回目光,他用手指沾了點茶水,讓桌子上畫了一條彎曲的曲線,“自雄寧府往廣焦,經德陰、竹水可至燕丘,順著這條路走,若是被發現便求見當地郡守縣令,據實以告,他們會為你遮掩。”
這線條雖簡略,但柳沅年輕時走南闖北,又怎會看不懂倒是太子殿下,他年紀輕輕,又不出長安,居然對大周疆域這么了解。
初初的詫異過后,柳沅目露崇拜“殿下,他們都是你的人”
沈明恒不假思索“不是。”
只是一群同樣對收復失地有執念的失意官員罷了,只要對前方戰線有利,一時的裝聾作啞又算得了什么
柳沅顯然不信,他甚至猜測,殿下早就和遠在燕丘的秦離洲秦將軍搭上話了,畢竟這途中千里安插下的人手,總不能是一日之功。
連他柳沅,也是太子殿下的一顆棋子
或許早在他成為皇商的那一天,就被太子殿下盯上了。
柳沅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想得再可怕一點,說不定他能成為皇商都是太子殿下的籌謀
宋景年這種聰明人想得比柳沅還要更多一些,他想他終于知道殿下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意欲為何,皇城大明殿上的一畝三分地不值得他費盡心機,這人目光所至的,是比他們想象中還要更浩瀚廣闊的天地。
就像用金子造金屋是為了替前線籌備軍糧一樣,殿下那些曾被人誤會的舉止,也一定有不能為外人道的原因。可他才十六歲,滿腹錦繡無從施展,甘心忍受著滿身罵名,去成全心中的大是大非,大仁大義。
大周皇城這片污濁腐朽的泥潭,居然生長出了一株雪蓮。
上蒼何其眷顧大周。
“每隔一月,孤會給你送一批金子。”沈明恒起身,他神色淡淡,卻比剛才威脅人時還要有威勢,愈發讓人覺得他剛才的話只是玩笑,而此刻所言,字字句句皆不容違逆,“孤知道這事危險,十分之一是你的酬勞,但不是你的千萬別碰,若是讓孤發現你缺斤少兩”
柳沅正色“草民愿以性命擔保。”
他亦是大周子民,倘若在這種事情上動手腳,那他還是人嗎
沈明恒帶著宋景年出來時,所有探子都注意到宋景年手上沒了那個裝滿金子的箱子,而柳沅的態度也從畏懼變成了殷勤諂媚,簡直是一個活靈活現的狗腿子。
雖然沒聽到具體的談話內容,但探子們覺得,事情已經很明顯了。
連宋景年都察覺到周圍動靜不小,他玩笑道“殿下可得給在下準備幾個護衛,要不然在下恐怕有性命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