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蓮“喵onno”
許念拗不過“好,我答應你,夜里也不會關門,但你若出去游蕩,回來之前記得把爪子和臉洗干凈,別弄臟我的席子。”
曲蓮似能聽懂,點了點頭,然后側過身開始撕咬身上的小喜衣。
許念道“也是難為你,睡前把衣服脫掉吧。”
許念并不介意讓貓兒睡在自己的床邊,以前小白就是這樣,所以他沒有多想就答應了。
喜堂的紅燭按規矩是要擺在那兒燃燒一晚上的,但這種紅蠟燭很貴,而且沒有人看守容易引發火災,所以許念還是在睡前掐滅燈芯,暗中摸回自己的床。
曲蓮乖巧地走在他的前面,怕他看不清,還用尾巴贈著他的腳脖子,一點一點引路。
剛要入秋的天氣還是十分炎熱,床上只有一張草席和一片薄毯。
許念睡下,側過身,伸出手。
曲蓮探出腦袋,主動挨近他的手掌,讓他撫摸下巴,喉嚨里發出嚕嚕的聲音。
“真乖。”許念微笑,“明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許念睡在床上,曲蓮睡在床下,一人一貓安穩地度過了新婚之夜。
墻上掛的老黃歷被風吹開一角。
“七月廿九,宜遷。”
次日天明,長街彌漫著霧氣。
許念讓曲蓮睡在他肩背的貓籠子里,穿過御街州橋來到內城右二廂的浚儀街。
宅院里栽種的樹木茂密繁盛,從墻外就能看見樹枝。
枝葉間傳來陣陣鳥鳴。
曲蓮爬起來在籠子里轉圈圈。
許念道“你別想了,那棵樹上的鳥兒你抓不到的,上輩子就沒見你抓到過。”
曲蓮還是不停地轉來轉去。
許念停下腳步,望向不遠處門當戶對的兩座宅邸。
西邊的匾額寫著許宅。
東邊的匾額寫著宋宅。
宅子的正門是關閉的,側門不時有人進出。
幾輛小馬車停在路邊。
家當成箱被搬到車上。
孩童啼哭,婦人細聲軟語的哄慰,下人小廝對話吆喝。
許念在街邊的早點鋪子坐下,點了一碗粥,打開籠子放出曲蓮。
不出他預料,曲蓮在看清環境之后立刻就安靜了。
這一日,許家上下二十口人為躲避戰火離開生活了三十余年的舊宅,踏上南遷路途。
許念對家門前曾發生過的一切歷歷在目。
他曾是家中最受寵的孩子,現在只能躲得遠遠的目送家人離他遠去。
對于留守東京的人們而言,靖康之年是漫長且煎熬的,城中大量珍貴器物、典籍在年初的戰火過后便被搜刮一空,至如今,繁華盛世已窮途末路,城中只剩下七萬人,連皇帝都不在了。
“從今以后汴梁城就真的只剩你我相依為命了。”許念從粥里挑出一塊瘦肉喂給曲蓮,微笑道,“不過這樣的日子,無拘無束,似乎也不錯。”
肉片帶著湯汁冒著熱氣。
曲蓮湊近聞了聞正準備舔,忽然耳朵一動,抬起臉看向前方。
一道溫酒灑在石階前。
許念咽掉嘴里的粥,目光凝聚在父親的背影上。
許敏文一身平民裝束,布衣芒鞋,用幅巾包裹發髻,兩鬢已顯花白。
饒是這行于官場數十載的老人,面對宋宅門前貼的泛黃的封條依然慨然長嘆。
書童端來犀角杯。
“宋公,你我在汴京做了三十年的鄰居,世代交好,姻親往來。”許敏文挽起衣袖,把酒灑過宋債門前的石階,“可惜吶,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是時候分別了。”
老者的聲音低沉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