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門的聲音不同尋常。
許念匆匆洗漱更衣來到前院。
他把手放在門栓上,隔著門縫窺探外面。
一列官差站在貍奴館門口。
為首的人身穿皂衫,戴交腳幞頭,腰佩短刀,小腿裹著行纏。
許念認得這是巡檢的裝扮。
內城分為兩個赤縣,一個是位于西邊的開封縣,一個是位于東邊的祥符縣。
比起其它十幾個縣來說,赤縣縣官的地位要高些,縣里的差役也更多,光是祥符一個縣負責治安巡邏的巡檢就有六十個,與之打交道是每個商人都會的本事,并不奇怪。
但今日這人不同。
這人年輕,身上自帶一股寒氣,不像是混跡市井已久的老油子。
許念接手貍奴館以來從未見過這等人物。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
許念迎面微笑“各位大人早上好。”
對面亮出一道銅牌。
銅牌上方左右各有一道弧肩,穿圓孔,上刻八個字牌入印出,印入牌出。
“甜水巷本草居昨夜遭了賊,損失重大,影響惡劣。”巡檢向許念說明情況,“我乃本縣新任的巡檢白驍,特為此事前來問話。”
許念微微皺眉,笑容僵在臉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剛聽到的事。
“什么”
本草居前夜竟然遭到了偷竊。
曲蓮跟出來,看見館門前聚集著一列不同尋常的官差,警覺地跳到許念的胳膊上。
許念感到胳膊很沉。
他想知道案情的更多細節,顧不得曲蓮。
“白大人,什么時候的事”
“本草居一向積德行善,沒有得罪過什么人吶。”
“沈兄可還好他的母親年事已高,會不會”
“夠了。”白驍背過手,神色冷峻,“這本應該是我問你的,你還反過來問我昨天晚上聽本草居附近的居民說看見你曾與沈珀交談,可有此事”
許念唉了一聲“你們不會懷疑這事是我干的吧不是,我是他的朋友,我”
白驍抬起手“查案的流程如此,白某例行公事而已,還請許館主理解。”
幾個差役緊隨其后進到院子里搜查。
許念苦笑。
除了擔心沈珀的情況,他倒覺得這位官差挺有意思,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
前堂一覽無余自不必說。
倉庫也揚起灰塵。
幾個差役搜查貓舍之時,一陣雞飛狗跳。
貍花貓媽媽正帶著幼崽玩耍,見陌生人闖入地盤,炸毛狂叫,撲上前就是一頓抓撓。
“喵嗷”
差役不敢多叨擾,連連道歉,退了出來。
白驍看了一眼,提刀向許念的臥室走去。
許念道“慢。”
曲蓮應聲跳到荷花池前。
它不弓背也不咆哮,只蹲在門前,把尾巴輕輕勾在身前。
光是那雙貓瞳中透出的冷冽就足以令人卻步。
白驍道“許館主,你這只貓怎么回事”
許念笑了笑,從容不迫走到門前抱起曲蓮,捋著毛道“所以我讓你慢些,別惹急了它。”
白驍瞇起眼。
許念道“貍奴館只占兩間抱夏,你們方才已經搜了大半,剩下這一間是我睡覺的地方,要搜也可以,但倘若再搜不出什么,得給一個交代吧”
白驍道“白某說過了,這是例行公事。”
許念道“我是為你好,剛上任別這么執拗,凡事要多問縣令大人。”
如今他待人接物的方式大抵如此。
遇到講禮貌的,回報以和善。
遇到不講理的,不再苦口婆心,直接懟回去。
“城中日夜可聞金營戰鼓,按這么辦事,不等流程走完,你我都已成為他人階下囚。”許念反問道,“還抓哪門子的賊”
白驍聽說此言,淡淡一笑。
許念道“你笑什么”
“不是笑,是感嘆縣令大人慧眼識珠。”白驍再次拿起銅牌,翻了一個面,“許文若,真不愧是許公最疼愛的兒子,頗有性情。”
許念的目光落在銅牌上。
祥符縣印牌。
白驍咳嗽了一聲“找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