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夜,空中飄著羽毛狀的云。
月亮在云中穿梭,整座東京時明時暗。
許念身著輕裝往朱雀門走去。
一切如同往常,巡邏的士兵沒有增多,商鋪也沒有提早關門。
遇仙酒樓高著燈,里面的賓客交談甚歡,小二送菜的身影在樓上樓下穿梭,當窗還能看見女妓彈琵琶。
酒樓南邊是燈火稀疏睥睨全縣的朱雀門樓,東邊是正在熱賣團子的常記餅鋪,西北則是低矮的勾欄瓦子和民宅。
許念買了一籠豆沙餡的團子,來到門樓下,對守門的士兵道“給白大人送點心的。”
士兵放行。
許念登石階來到門樓之上的箭樓。
他見這里的軍官大多穿著鎧甲,情報往來繁忙,不敢多叨擾。
白驍朝許念招了招手。
許念放下食盒。
白驍道“今日中秋佳節,可惜我等公務在身,不能回家團圓。”
許念抽出第一屜籠,遞上團子,笑道“但是可以嘗一嘗糕點。”
白驍道“怎么不見那只尺玉”
許念笑著應是,抽出第二屜籠。
曲蓮像一團正在醒發的面團冒了出來。
“onno”
但這親昵友好的一面只對許念展示,待它轉過頭來面向白驍,立即就換了一副神情。
“ ̄ ̄”
白驍回以冷淡,一只手把抽屜推了回去。
許念苦笑“白大人,留條縫,不然它會悶死的。”
站在箭樓俯瞰遇仙酒樓,樓中的動靜盡收眼底。
四座廂房圍著中庭,三層高,內外都有回廊。
許念問道“那個盜賊的身份已經知道了嗎”
白驍點了點頭“他叫烏林答,半個漢人,卻不是普通的盜賊,而是金營埋伏在城中的細作。”
許念道“看來傳言不假,城中流民果然魚龍混雜,防不勝防。”
此時烏林答的畫像已經被粘貼在城墻上。
許念心下一驚。
畫像中的長相和漢人并沒有區別,黑色細長的頭發,平整的五官,光滑的皮膚,走在街市之中誰也察覺不出異樣。
白驍道“你知道烏林答之前潛藏在何處嗎”
許念道“不知。”
白驍道“沈家曾經起過一場火,幸虧花奴及時叫醒主人否則后果不堪設想,這你應該知道。”
許念道“這我知道。”
他轉念一想,忽地意識到什么。
許念追問道“莫非那次失火不是意外,當時溜出去喝酒的值夜管事就是烏林答”
白驍道“是的。”
許念聽完只覺得后背發涼。
曲蓮蹲在二人中間的墻垛上,跟著喵了一聲。
白驍微怔“它什么時候出來的”
許念卻習以為常,笑著解釋道“這不剛才留了一條縫么。”
曲蓮的耳朵轉了一下。
貓瞳在黑夜里發出詭異的兩點高光,仿佛替人監視著敵手。
許念道“白大人,鬼火到底是什么,為什么金人想得到它的信息”
白驍道“鬼火,就是霹靂炮。”
許念聽完就明白了。
把火藥按合適的比例填充入竹筒中引燃會發生爆炸的效果,被稱為霹靂炮。
霹靂炮的威力遠大于普通火器,是金人攻城最忌憚的武器,所以城中細作不惜冒生命危險也要打探霹靂炮的存放地點和分配策略。
新任開封府尹正是利用敵人這一心理,提前派遣麾下親信白驍到祥符縣擔任巡檢,先放假消息誘敵咬鉤,再布下一張天羅地網,等時機成熟便將奸細盜賊一網打盡。
烏云在漆黑夜空緩緩浮動。
圓月被遮擋只剩下淺淺的一彎。
曲蓮瞳孔一鎖,突然炸開毛站起來。
白驍立即指揮任務去,留下許念獨自在門樓觀看這場大戲。
焰火照得內城亮如白晝。
遇仙樓一瞬間從酒樓變成了一座囚籠。
歌妓舞妓順著繩子從窗戶滑下撤離。
正在吃酒的客人脫去繡衫拔刀守門。
店小二敲碎瓦罐倒出鯨油,澆在事先布置在簾后的草料上。
樓中的七八個黑影東竄西逃,雖身手矯健,卻被重重機關困住不得掙脫。
此處布防極其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