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陽眼疾手一把拉住,“今天別出門,乖乖在家待著。”
小白扭過頭“為什么”
“昨天的叔叔。”
小白機靈一笑“他認不出我。”
變成毛茸茸的確認不出。
蘇陽知道兒子所謂的朋友是那些花花草草瓶瓶罐罐,順帶想起昨晚那個有點舊的陶罐或許也是其一。他沖著兒子往臥室走的背影,提醒了句“你昨天拿回來那個陶罐,我放樓下花壇里了。天黑前我們就走,你別跑遠了。”
話音未落,毛茸茸瞬間消失在窗臺上。蘇陽才意識到不對,沖著空氣追加了一句“說過幾次了,不準跳窗臺”
跑遠是必須跑遠的。小白前兩次來去匆匆,沒發現水潭里有汪泉眼,可即便活水清澈,也看不到半點小黑的影子。
小白百無聊賴地趴在岸堤邊,不停用腳撲棱水,水花飛濺蕩起一圈漣漪,波紋在接近正午陽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他的雙眼被刺得有片刻失神,忽地想起那日浴室水中場景,他渾身像被電擊般,一躍而起,整個人精神了。
輕車熟路攀上三樓,浴室沒人,窗戶卻半開。小白的字典里沒有害怕兩字,何況這房子主人跟自己一樣。他縮起身體順著窗簾滑下,無聲落入室內。
小肉墊踩在冰涼的米黃大理石上,莫名親切,仿佛自己在這里生活過般。他甚至能想象到出了浴室,外面會是怎樣的布局擺設。
臥室很大,陳列卻非常簡單。淺灰色的床品小白很有自知之明沒有上去踩兩腳,不然這一路飛奔而來腳底粘著泥土渣、干草屑、不知名野花的花瓣、甚至苦干小昆蟲殘骸,踏出的腳印將會十分精彩。
出了臥室,隔著走廊便是書房,門虛掩著,小白輕松從門縫中溜了進去。他跳上深咖色真皮座椅,再借力一躍,輕松上了書桌。
胡桃木書桌光可鑒人,小白的一串罪證清晰留下。他無知無覺,注意力早就被那個拼貼花瓶吸引了去。淡淡的霧藍瓷片被金色縫隙鏈接在一起,丑陋裂痕變為點綴,好眼熟,但他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
有風從純白百葉窗間隙吹進書房。花瓶旁,黑石頭壓著一疊白紙,被風掀起一角。
方塊鉛字密密麻麻,小白一個不識,但左上角的單人照片他一眼認出,那不是他最親愛的爸爸么。
可惡,他都沒有爸爸的照片,憑什么在這里出現。
小白試圖將照片扯下,無奈黏得太緊,索性一網打盡,甚至連壓資料的鎮尺也不放過,不算很大的一塊黑石頭,除了丟進口袋有點沉,還怪好看的。
原路返還途徑臥室,先前的角度看不到,這時才發現,壁掛投影正循環放著一段視頻。
視頻沒有聲音,只有黑白畫面。幕布上的臉小白從未見過,早古渣像素畫質模糊,畫面中的人五官棱角卻很清晰立體,側身看向鏡頭的眼神十分凌冽。
隨著特寫鏡頭拉近,短短幾楨,幕布上的臉已然換了一副模樣。雪白發濃密而富有光澤,琥珀色的眸子亮得灼人。
小白被畫面驚得呆愣在原地,這世上真有跟他一模一樣,會變來變去的人。
什么大人會很小孩一模一樣思路漸漸清晰起來。
難怪爸爸之前反復強調
你以后一定會找到跟你一樣的人,比我更像你。
在找到你親生父親之前,你可以先跟著我。
家人也可能會換,一開始是跟這個爸爸一起生活,后來跟另一個爸爸一起生活。
滿心滿腦的思緒橫沖直撞,但能確定,即使怪老頭挺好看,即使怪老頭是自己另一個爸爸,他也不愿意跟他一起生活,主要是不愿意跟爸爸分開。
小白憂心忡忡回到家,黑石頭丟在玄關壁柜上,獨自進了臥室。
蘇陽打包整理完畢,還抽空收尾了一單工作,正在回客戶微信,見兒子興致不高以為是要離開的原因,沒太放心上,沖著臥室囑咐了一句“預定的車半小時后到,你乖乖看會書。”
這客戶算老熟人,是之前臨交稿改方案的那位。勝在出價大方付款又爽快,蘇陽這次幫他加急做了一張展廳效果圖,價格幾乎與之前持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