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京都已經開始有了些圣誕節的氣氛,車站出來后的商店街兩側都掛滿了彩燈,還有各種期間限定的商品廣告,伊佐那站在阪急站的路邊,下半張臉就埋在那條很少會拿出來用的紅色圍巾里。
原本剛剛好的圍巾,現在幾年過去,他也長高長大了不少,戴上后只夠繞著脖子纏上兩圈半。他雙手插在大衣的兜里,靠著路燈站在那兒,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行人。
因為是快深夜,大多數人都步履匆匆,手里或多或少都提著些購物袋,大概是為即將到來的圣誕節準備的東西。
記得以前洋子說,她聽她班上的同學講,圣誕節的時候大家都會團聚在一起吃草莓奶油蛋糕,然后還有各種炸雞。但室町家相當傳統,所以從來不會這樣過;而他們在福利院,反而還會收到一些小零食做禮物,偶爾也會搞點活動什么的。
伊佐那想起他們其實都沒有在一起正經地過過一個像樣的節日,畢竟他們算起來相識也才不過一年多一點。實在是很難想象,這么短的時間,為什么會在人的記憶里重要到好像彼此在一起了好久。
大概是,那個小小的女孩兒給了自己很難得的安全感。從她在停車場抓著自己的手起,伊佐那第一次有了被支撐和被守護的體驗。那種感覺好到從那之后,就再也沒有過了。時至今日,當他發現自己其實什么也沒有的時候,才會格外想念她給予的那些仿佛微不足道的溫暖。
人總是,在嘗過什么是甜后,便難以再咽下苦痛。
所以為什么是他為什么他要忍受這些他的過去,他的甚至連他這個人本身都不是自己可以選擇的,那么,為什么要用他的這些以前來作為對待他的基準
真一郎恰到好處的關照;鶴蝶唯命是從的陪伴;洋子毫無保留的奉獻身體里原本被填補上的空洞,卻在身世曝光后黑川卡蓮冷漠的眼神以及真一郎無奈的表情下被撕扯地七零八落。
其實鶴蝶也不總是贊同自己;找到洋子后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變化。
他極度討厭這樣的未知,如果人的一生一定要擔驚受怕的話,那他情愿是別人在害怕他。
在陌生的街道邊,在來往穿梭的人群中,白色頭發的少年始終只是站在那兒沒有踏出一步的意思,直到臨近終電的時刻,他才微微動了動,然后低下頭突然悶聲地笑了起來。
所有的勇氣,僅此而已。
伊佐那轉身重新往車站里走去的時候,依稀感覺到似乎有什么東西輕飄飄地落在了頭上。他抬起頭來,一小片雪花晃悠悠地從鼻尖掠過往他身后的公路上飛去,想到不能把圍巾弄臟,顧不得去看這些,他只扯下圍巾收進懷里后快步走進了建筑物內,消失在了人潮中。
而那片雪花,最終落在了停在不遠處交叉口等紅綠燈的那輛出租車窗上,里面坐著的女孩兒盯著那很小一團白色在瞬間化掉,微微睜大了眼睛。
啊,下雪了。
這是洋子來京都后遇見的第一場雪,卻并不是最后一次。往后又過了兩年多,直到她12歲小學畢業后,這場淹沒了多少人的雪才短暫地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