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十三嘆氣,無聲從洛錦書手里接過藥瓶,挑起她肩背上垂落衣帶,一點點撒在傷口上,神色肅穆,不沾染絲毫繾綣。這是他第一次直面自己弩箭傷痕,羊脂般肌膚上,橫著一條箭痕,如同打碎的美玉,刺痛他雙眼。
“我混賬”
錢昭的藥粉灑下后緩和了疼痛,洛錦書還有心思開玩笑,“弩箭偏了點,總歸你欠我。”
于十三剛準備說自己欠洛錦書一條命,洛錦書話鋒一轉,“所以,我離開一段時間,你別擔心。”
那雙盛滿星光的眼睛說話時望著他,他在里面看見了自己。明明很擔心,明明不想放她走,話到嘴邊,只剩下一句,“注意安全。”
平日里碎話不斷的于十三,這會話少到洛錦書不自在,“不問我去哪兒嗎”她也不等于十三說話,解釋道,“我去裕國。”
裕國是與安國、梧國兩國接壤小國,百余年戰亂中,裕國安然不動靠著便是國主左右逢源和冷兵器制造手藝。裕國的冷兵器和霽國的醫術曾被并稱雙絕。
可惜霽國蕭家世代帶病,國君體弱,丞相嘔心瀝血,她的父兄戰死,終究也沒挽回結局。
洛錦書要去裕國,于十三終于不再沉默,他免不了多想,“裕國與縉國接壤。”雖說這幾年縉國國主對霽國舊人多行招安之法,但兩國之間,終究有血仇。洛錦書這個名字,他曾暗中拜托錢昭查過,即便是在六道堂森羅殿中也未有記載,霽國既然根本沒有洛錦書,只能證明洛錦書身份被掩藏了。
一個被掩藏的身份,他不得不擔憂。
洛錦書瞥了眼死死盯著自己的于十三,安慰對方,“我不去縉國,不用擔心。況且縉國如今國君是曾經皇二子,趙煦之為人冷毅持重,他不會為難我。”
冷毅持重不會為難“錦娘,你和縉國很熟”
很熟嗎其實也不算熟悉。
三日后,她安然到達裕國,求得一柄天外隕鐵所制寶劍,用的是裕國國主從前少年時的名號。拿到寶劍那一刻,她一直在想于十三問她的話。
從前,裕國國主和縉國國主不過都是被自己國家流放至霽國的棄子,一個是庶子,一個是被廢太子,而她是鎮國將軍府的郡主,自然無話。
后來,他們一個是深陷泥潭掙扎求生的國主,一個是踏血上位的太子,而她父兄皆亡,晝夜泡在太醫院藥材堆里為蕭家國主吊命。
歲月更迭,年少的情誼早已埋骨黃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