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從一開始就能看出自己送上的是一封偽造印鑒制作的邀請信,住持法師卻還是答應了她無理的要求。
“那些香火錢,可不夠道謝啊。”少女喃喃道。
回到木村老板家,店主夫妻已經打烊歇業了。小林鶴收拾好行裝,又和老板夫婦以及病愈的小子道了別,離開木村家。
剛走出店門,就聽到有人啐了一口。她目光掃過去,是隔壁鄰居家的婦人。
女人套了一身洗褪色的舊衣裳,頭發倒是梳得很整齊,可也只是纏了舊頭巾,一件首飾也沒有。她見穿著巫女服的小林鶴看過來,半分不心虛,刻薄地罵道“孤身一人花枝招展,誰知道干什么勾當。”
“娘”一個小女孩沖了出來,她慌張地看了看巫女,巫女神色淡淡不辨喜怒。小女孩又忙攔在婦人面前,“巫女大人是好人娘不可以這么說她。巫女大人會治病救人,還給了我們糖塊。”
這家小妹必然是已經從木村家小子那兒聽來糖果的來源了。
“一塊糖就把你收買了,跟你那殺千刀的爹一樣,眼睛天天就盯在這些漂亮姑娘身上。”婦人罵罵咧咧,走進屋內。
小妹回頭瞅了瞅她娘,又轉頭朝著巫女跑過來,在小林鶴身前慢慢停下腳步。她的草鞋捻了捻地,怯怯地抬頭,望向巫女,“對不起,我代替娘向巫女大人您道歉。娘她以前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巫女俯下身,一陣幽香傳來,小妹已經震驚得屏住呼吸,感受到巫女大人溫熱的手掌落在頭頂。
帶著像掌心一樣暖意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世道艱苦,人心就會閉塞。”
她把一枚金小判塞到小妹掌心,合住了小妹的手,而后豎起手指在唇前,噓了一聲,“不能告訴你爹爹。”
小妹愣愣地點了點頭。女孩想,這分明是神仙。
天色逐漸轉暗,如果旁時這必然不是推薦出行的時候,尤其小林鶴還身處交通不便的古代。
還好,她此行的目的地離這兒不遠。
黑色的高板墻越來越近,過道上有熙熙攘攘的人群通行,這些大都是前來尋歡做樂的。因為吉原有特殊的規矩,除了醫生以外,任何人都不能乘轎子進入,因此路上步行的人居多。
寬闊的齒黑渠像是一道深深的地壑,界限分明地將吉原同外部分割開來,從渠邊長出的高墻像是黑黢黢的鐵鏈,牢牢封鎖了游女的城郭。
一晃眼,錯覺般,小林鶴仿佛能看到,那些黑色鐵鏈向上延伸、延伸,化作粗長的血管,盤桓在吉原上方的烏云則恰似那被血管供應的碩大心臟。
一切名和利,金錢和歡欲,女子動人的笑聲和悲切的哭泣,仿佛被都粗長的血管急匆匆地輸送進心臟里去。
倘若在2005年的現世,這樣的地方毫不意外是會誕生非同尋常的咒靈。小林鶴面無表情地想。
但是在此時此世,在這個靈力涌動的世間,是否還會誕生咒靈,巫女卻不確定了。
與急切的人流和急切的風相比,巫女余光中瞟見的黝黑渠水和頑石,就顯得鎮靜多了。
不對。她駐足回首,仔細看過去。在齒黑渠的岸邊,那個瘦削的姿影,如石頭般定定端坐在水邊,任寒風亂吹也不晃動分毫,這分明是個人。